翌日,杨景曦递了帖子,依约前往毅安侯府做客。毅安侯府门第显赫,府邸轩敞,透着百年勋贵的底蕴。得知护国公主驾临,毅安侯上官鸿亲自携夫人秦氏在正门迎候。
这位毅安侯上官鸿,年约四旬,面容端正,身材微胖,眉宇间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仪,但面对杨景曦时,笑容却十分热情,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恭谨。他是靖安长公主唯一的儿子,自小备受宠爱,承袭侯爵,在京城勋贵中地位超然。
他与正室夫人秦氏,乃太后当年指婚,多年来也算相敬如宾,育有两子一女,嫡长子上官云琛已在军中任职,嫡次子上官云硕在国子监读书,幼女便是上官落。然而,侯府后宅并不平静,毅安侯共有六七个妾室,庶子庶女众多,可谓人丁兴旺,也导致了内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护国公主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毅安侯上官鸿笑容满面地拱手。
上官夫人秦氏也温婉地上前行礼:“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杨景曦微笑着还礼:“侯爷、夫人太客气了,本宫与落落投缘,今日特来叨扰。”她态度平和,既保持了公主的威仪,又不失对长辈的礼节,让人如沐春风。
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后,毅安侯便吩咐道:“去请小姐们都过来见见公主殿下,好生招待。”他这话是对着管事说的,但眼神却扫过厅内侍立的几位姨娘打扮的女子,带着暗示。
很快,上官落便领着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位曾将上官落推入湖中的庶姐——上官静雅。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妆容精致,弱柳扶风般上前行礼,声音娇柔:“小女静雅,参见护国公主殿下。” 其他几位庶女也纷纷跟着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巴结。
杨景曦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上官静雅身上略微停留,才淡淡开口:“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寒暄几句后,上官落便主动提议:“公主殿下,府中花园的春海棠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去园中走走?”
杨景曦颔首同意。于是一行人便移步花园。一路上,几位庶女都想方设法地与杨景曦搭话,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上官静雅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景曦身边,寻了个机会,便柔声细语地开口道:“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性情又好,能得殿下青眼,是落妹妹天大的福气。只是……落妹妹自幼被父亲娇惯,性子直率了些,若有言语不周、行事莽撞之处,还望公主殿下多多海涵,莫要与她计较。”
这话听着是替上官落道歉,实则是在暗指上官落不懂事、需要人包容,给自己塑造一个懂事识大体的形象。
杨景曦心中冷笑,这典型的绿茶做派,她见得多了。她停下脚步,转向上官静雅,脸上依旧带着浅笑,眼神却清冷了几分:“上官小姐此言差矣。本宫与落落相交,看重的便是她这份真性情,率真可爱,有何需要海涵之处?倒是上官小姐,如此‘关心’妹妹,着实令人感动。只是不知,上月落落不慎落水,高烧不退,险些……上官小姐当时可在身边?可曾如此‘关切’过?”
她的话音不重,却像一记惊雷,炸得上官静雅脸色瞬间白了白。周围几位庶女也顿时安静下来,眼神各异地看着上官静雅。
上官静雅强自镇定,挤出两滴眼泪,泫然欲泣道:“公主殿下明鉴!那日……那日之事纯属意外!我与文豪哥哥真的没有什么。静雅当时想去拉妹妹,谁知脚下一滑……妹妹定是误会我了!”她说着,还委屈地看了上官落一眼。
杨景曦却不吃这套,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哦?是吗?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落落心中自有判断。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落落是本宫认定的好友,谁若是敢蓄意伤害她,便是与本宫过不去。本宫虽不才,但维护自己在意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警告!上官静雅身子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杨景曦不再看她,转而问上官落:“落落,我方才听她提到什么文豪哥哥?那是何人?”
上官落冷哼一声,毫不避讳地说道:“是安国公的孙子,我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她鄙夷地看向上官静雅,“啧,连文豪哥哥都叫上了,我亲眼看见她与陈文豪在花园假山后搂抱亲吻,她还敢说没什么?这样的男人,我上官落不稀罕!一会儿我就去跟父亲说,这门亲事,必须退!”
上官静雅急道:“落妹妹!你真是误会了!我与文豪哥哥只是……只是偶遇说了几句话……”
“搂在一起亲嘴也是说话?”上官落嗤笑,“行了,你也别演了。我不喜欢陈文豪,正好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
杨景曦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立刻表态:“我支持你退亲。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若男方心有所属,勉强在一起也是怨偶一对,徒增伤悲。”
经此一事,几位庶女看上官静雅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鄙夷和幸灾乐祸,再无人敢轻易上前给上官落下眼药。
午膳时分,气氛略显微妙。酒过三巡,上官落放下筷子,正色对毅安侯道:“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女儿想与安国公府的陈文豪解除婚约。”
毅安侯上官鸿闻言,脸色一沉:“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退就退的?这成何体统!”
上官落毫不退缩:“父亲,陈文豪心仪他人,女儿亦不喜他。强扭的瓜不甜。况且,女儿曾亲眼目睹他与静雅姐姐行为不轨,这样的未婚夫,女儿不要!”
“什么?”毅安侯目光锐利地射向上官静雅,“静雅,可有此事?”
上官静雅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倒在地:“父亲明鉴!绝无此事!是落妹妹看错了,误会了女儿与文豪哥哥……”
这时,上官静雅的亲哥哥,与陈文豪交好的上官云镪也起身帮腔:“父亲,文豪兄为人正直,断不会做出此等事。定是落妹妹年纪小,看岔了。”
上官落的大哥上官云琛沉稳开口:“父亲,若此事为真,为了落落的终身幸福,这门亲事的确不宜再续。”
上官落的二哥上官云硕也附和道:“大哥说的是,总不能让我妹妹受委屈。”
眼看僵持不下,杨景曦轻轻放下茶盏,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毅安侯,缓缓道:“侯爷,本宫虽为外人,本不该插手贵府家事。但既然事关落落,本宫便多说一句。依本宫看,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若男女双方并无情意,甚至心中另有他人,强行捆绑,日后必生怨怼,非但不能结好,反而可能结怨。落落性情刚烈,陈公子若心有所属,勉强成婚,恐非良配。既然双方皆无意,不如就此作罢,各自寻个合心意的,方是正道。”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和不容反驳的气势。毅安侯上官鸿看着这位深得帝心的护国公主,又看了看态度坚决的女儿和儿子,再想到安国公府那边或许也并非全然无辜,心中已然动摇了。他沉吟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既然公主殿下也如此说……罢了。此事,为父会寻机与安国公商议。若陈文豪那小子确实……确实心术不正,这门亲事,退了便退了吧!”
上官落闻言,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上官静雅则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一场退亲风波,在杨景曦的强势介入下,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