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董天麟和张国强带了个老太太来,是一位农村老太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旧木簪绾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鬓角。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浅浅的毛边,手里攥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土布包袱。
“喏,在那呢。小孩出来吧。”
张国强指着小孩对老太太说。
“铁蛋,还不快点出来,对不住,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太太满脸歉意的对着几个人道歉。
“不嘛,我想玩一会。”
那个叫铁蛋的孩子扭着身子对老太太撒娇,就是不肯出去。说完还转过头来对着舒窈说:
“阿姨,你吃糖吗?我这有糖。”
说着,从兜里掏了块糖出来,扑到舒窈面前,要把糖递给她。
他扑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那阵风,舒窈的鼻翼动了动。
然后伸出右手,随之一把粉末就撒了出来。
“啊~”
那把粉末正好撒在那孩子脸上,那孩子捂着眼睛嗷嗷直叫。
“你干什么?”
老太婆又惊又怒,踉跄着就往里面冲,想护住孩子。
“抓住他们,是特务!”
舒窈对着对面三个男的大喊,手里捏着那个盛满热水的茶缸。见那孩子忍着疼还想往前凑,她心一横,将滚烫的热水尽数泼出。石灰粉和水起了反应,在那孩子脸上滋滋作响,他的叫声陡然拔高。
对面站着的三个人立刻行动,陈大旗上前一把拎起地上的孩子,董天麟和张国强转身去抓那个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看情况不好想跑,被隔壁出来的人堵个正着,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她摁住了。
“你们,你们怎么乱抓人,还没有天理了。”
被摁住的老太婆见跑不了,就在外面大喊,想把其他车厢的人引过来。奈何,这节车厢都是他们的人,只是换了便装而已。
任她怎么喊,其他包厢的人只是堵在走廊里,没一个动的。
“别演了,都穿帮了。”
舒窈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自从看到董天麟,她心里就隐隐不安,对周围的事物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特务?”
老太婆依然嘴硬,不服气的说:
“凭他。”
舒窈对着那个孩子抬抬下巴,装的还挺像孩子。
“身上一股人油味,还出来装小孩,你这特务做的也太不专业了。搜他们的身。”
“你!”
老太婆这会看舒窈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舒窈在家里,天天和大宝二宝腻歪,小孩子身上的味道很清,就算出汗多也不会有太重的味道,大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男的,汗腺分泌旺盛,刚洗完澡,也有一股类似于油脂的味道。那孩子应该是个侏儒或袖珍人,外形像孩子,但身上的味道骗不了人。
张国强接过陈大旗手里的铁蛋,手接触到他腰间,突然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撕开铁蛋的衣服。
看到他身上缠了一圈炸药,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啊。
在老太婆的身上又搜出了枪和匕首,她身上背的那个包袱里也有改装好的炸药。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用绳子给两个人捆成了粽子,交给张国强去审问。
这边车厢里
“董参谋长这是又向谁汇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舒窈是带着气的。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这次行动不告诉任何人。现在又被人盯上了。
“舒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向任何人汇报,咱们这一路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周副军长着手安排的,我一点没沾手。”
董天麟眉毛蹙起,神色凝重,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在沈君毅的问题上,无论做什么都被人盯着,埋伏在他身边的特务已经这么猖獗了吗?自己为什么一点都觉察不到。
“这节车厢没问题,在行程安排上没有问题。”
陈大旗补充道,刚才上车他就叫人把这节车厢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而且看那个老太太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这节车厢都是他们的人。看这一大一小的样子,他们准备的也很仓促。
舒窈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还好陈大旗在到京市之前就让车厢里所有人都换了便装,出来的时候也是分开行动的,不然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再发生意外,他们下午直接到了下河村。楚云飞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单久保家。
进村前,跟着来的警卫都换上了军装,一行人浩浩荡荡,引的附近的村民都跑过来看他们。
单久保一家住在村口附近的一个农家小院,舒窈他们到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家,张全带着几个人早已在单家等候。
舒窈,陈大旗,董天麟进院后,张国强就把院门关上了,而且还让人把整座院子围了起来。
单久保站在院子里,看着舒窈进来,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后来的惊喜,最后噗通一声跪在舒窈面前:
“大小姐,不,是小小姐,我终于等到你来了,呜呜呜。”
“久叔,真的是你。”
舒窈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一脸风霜的老农跟原主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掌柜判若两人。
她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张全搬了个板凳让他坐下。
眼前的单久保已经五十多岁,头发白了大半,皮肤黝黑,因着常年劳作,手指的骨节已经变得粗大。
坐下有一会,单久保还是沉浸在悲恸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舒窈并没有催他,只是陪着他默默流眼泪。
不知道怎么了,见到单久保,她的情绪就有些不受控。
哭了一会,单久保终于止住哭声,看了看周围,然后颤着声音跟舒窈说:
“进屋,咱们进屋说。”
“好。”
舒窈知道他要说正事了,就跟着他进屋。陈大旗和董天麟也跟了进去。
到了屋里,众人落座,单久保抹了把眼泪,就开始说当年的事情。
“当年老爷和大少爷跟我们父子说,时局太乱,让我们爷俩回家乡定居……”
当时沈君毅参加革命,沈老爷子为了留个后手,就让单家父子俩先回乡定居,说以后如果沈家人有难,就把他们家当成一个退路,凭着单阿成跟沈老爷子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是应下了。
之后就有了沈君毅开除单久保的事,在外人看来,两家就此决裂。
单家父子回乡后就改姓沈,对外就说,是当年父母把单阿成过继给了姓沈的一户人家。
1948年底,沈君毅一家五口来到了单家,把一个盒子交给单阿成,说是以后有个姓徐的人过来取,还说,无论他们一家人发生什么事,单家人都不要管,也不能说认识他们,一定要等到姓徐的那个人来取那个盒子,然后就走了。
“姓徐的人?”
听到这里,舒窈看向了董天麟。
“是徐有梁,当年你舅舅那条线上的负责人,后来被暗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