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之上，妖族天庭的凌霄宝殿巍峨矗立，殿内鎏金盘龙柱上缠绕的星辰图腾泛着冷光，殿中气氛却比殿外的罡风更显凝滞。
帝俊端坐于九龙宝座之上，玄色帝袍垂落至阶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下众妖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试探女娲圣人的布置，如今有何结果？”
鲲鹏一袭青黑羽袍，上前一步躬身回话，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回禀陛下，属下已传令底层妖族，在洪荒各处人族聚落展开屠戮。截至目前，蜗皇宫方向毫无动静，既无圣人法旨降下，也无座下童子现身干涉。”
话音刚落，一旁的白泽便忍不住上前，兽耳微微耷拉着，语气带着几分迟疑：“陛下，臣有一问。人族毕竟是女娲圣人亲手捏塑、助其证道的种族，我们这般大规模屠杀人族，若是圣人后续追责，我妖族……该如何交代？”
他话未说完，殿侧便传来一声轻嗤。东皇太一指尖萦绕着混沌火的微光，金乌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语气中满是对人族的轻视：“交代？白泽，你未免太过顾虑。人族不过是女娲为了成就圣位，用泥土捏造出来的玩偶罢了。我洪荒万千种族，哪个不是禀先天灵气而生，身负高贵血脉跟脚？”
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殿内，声音陡然转厉：“妖族乃天地主角，统御洪荒是天命所归。一个后天捏造的种族，死再多又如何？女娲圣人若真在意，早在妖族动手之初便该现身，如今蜗皇宫毫无反应，分明是默认了此事——或许在她眼中，这人族，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帝俊闻言，指尖的敲击声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深光。他看向白泽，缓缓开口：“太一所言非虚。我们屠杀人族，一来是试探女娲的底线，看她是否会为了人族与妖族为敌；二来，人族与巫族素有牵扯，不少人族依附巫族生存，削弱人族，便是间接打击巫族的羽翼。”
“至于后果……”帝俊喉间溢出一声冷嗤，指尖在宝座扶手上轻轻一顿，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哼，女娲圣人？自她证道成圣后，便一直躲在蜗皇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次巫族率百万部族压境，我妖族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险些被斩尽杀绝，那般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她不也照样冷眼旁观？连蜗皇宫的门，都没开过半道！”
白泽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望着殿外暗沉的天色，心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这场针对人族的屠戮，或许并不会像帝俊与东皇太一想的那样，轻易落幕。
凌霄宝殿内的空气本就因“屠巫剑”的议题透着几分焦灼，此刻更像被投入一颗石子，骤然绷紧。
一位有着些许疑虑的妖将身形微颤，声音里带着难掩的不安：“可……可我们为炼‘屠巫剑’，已屠戮了上万生灵，这般杀业堆积，届时我妖族必定劫气缠身，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此事……此事当真无需再斟酌？”
话音未落，东皇太一便发出一声冷笑，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案几，他眼底满是桀骜：“劫气？”他上前一步，周身散出的威压让殿内众妖皆下意识屏息，“在本皇看来，劫气从来都是弱者的借口！我拳头够硬，实力够强，那所谓的‘劫’，便是压在别人头上的山；若我拳头软了，实力弱了，才会被‘劫’缠上！”
他眼神扫过殿内，语气愈发凌厉：“劫从来都是相对的！只要我妖族实力碾压洪荒万族，那我们就永远是别人的劫，哪轮得到‘劫’来找我们的麻烦？”
“说得好！”一声粗豪的吼声突然炸响，九婴拍着身前的玉案站起身，九颗头颅同时转向帝俊，猩红的眼珠里满是亢奋，“太一陛下说得太对了！现在巫族才是我们的劫！只要‘屠巫剑’炼成，只要破了巫族的肉身，那笼罩在我们身上的劫气，转眼就能变成巫族的催命符！到时候，该头疼劫气的，是那些祖巫！哈哈！”
他的吼声震得殿梁上的金粉簌簌掉落，烛火也跟着剧烈摇曳。
帝俊坐在九龙宝座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扶手，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九婴所言，正合朕意。”
他抬眼看向那仍有顾虑的妖将：“你担忧劫气，却忘了‘屠巫剑’本就是为破巫族之劫而炼。亿万生灵的血气虽引劫气，却也能让‘屠巫剑’拥有斩破巫族肉身的力量——待剑成之日，我们持剑踏平巫族祖地，将劫气尽数引向巫族，届时我妖族不仅能脱劫，更能坐稳洪荒主角之位！”
殿内众妖闻言，先前的疑虑瞬间消散，眼底皆燃起狂热的光芒。九颗头颅的嘶吼、众妖的附和声交织在一起，与殿外翻滚的妖云呼应，仿佛已能预见巫族覆灭的景象。
负责督造“屠巫剑”的玄龟妖将上前一步，厚重的甲胄在金砖地面上蹭出沉响，他垂首道：“陛下，臣有一事禀报——‘屠巫剑’的剑胚已在幽冥血海的火气中凝练成形，只是最后一道‘噬魂淬锋’，还需百亿生灵魂魄相佐，否则剑威恐难达预期，斩不破祖巫的肉身防御。”
帝俊闻言，指尖的龙纹玉扳指轻轻一转，目光扫过殿内众妖：“百亿生魂？这有何难。”他抬手指向殿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令东南西北四域的妖帅，各率十万妖兵，凡遇人族聚落、巫族附庸部族，尽数拿下——生魂归玄龟炼剑，尸身则用来喂养麾下的饕餮、穷奇，也算物尽其用。”
“陛下英明！”玄龟眼中闪过喜色，躬身领命。
东皇太一却忽然开口，混沌火在他掌心凝成一缕火苗，忽明忽暗：“不必等四域妖帅慢慢收拢，本皇这便去一趟东海之滨。”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厉，“听闻截教那边护着不少人族，正好趁此机会，既取了生魂，也探探那通天的底——他若敢拦，便连他截教弟子，一同纳入剑中淬炼！”
这话一出，殿内众妖皆倒吸一口凉气，却又瞬间被狂热取代——谁都知道截教势大，可在东皇太一的威压下，连质疑的念头都不敢有。
九婴更是兴奋得九颗头颅齐齐摆动，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圣人英明！属下愿随圣人同去！正好试试我新炼的毒火，能不能烧穿截教的阵法！”
“不必。”东皇太一挥手打断他，“你留在此地，协助帝俊稳住天庭，待本皇取来生魂，‘屠巫剑’炼成之日，自有你厮杀的机会。”
九婴虽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只能悻悻应下。
就在众妖摩拳擦掌，满脑子都是炼剑、屠巫的念头时，角落里的赤鱬妖将悄悄攥紧了拳。他昨夜巡守南天门时，分明见着西方天际有浓黑的雾气翻涌，那雾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既不是妖族的妖气，也不是巫族的煞气，倒像是典籍里记载的“劫气”——可按道理，劫气该在杀业累积到极致时才显形，如今怎会提前冒头？
他想开口提醒，可抬眼看到帝俊冷冽的眼神、东皇太一桀骜的姿态，还有众妖狂热的面孔，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殿内的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众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冰冷的金砖上，像极了即将被卷入劫火的残魂。而此刻的妖族众将，还沉浸在“屠巫剑成、统御洪荒”的幻梦里，丝毫没察觉，那道他们以为能转嫁的劫气，早已在凌霄宝殿的穹顶之上，悄然凝聚。
......
东海之滨的浪涛正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混着咸腥的海风往岸上卷，可这份海疆的寻常，却被骤然压来的妖气彻底撕碎——云层之上，东皇太一身披玄色金纹法袍，周身萦绕着缕缕混沌火，那团火苗虽不起眼，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似要被烧融。他左手按在悬于腰间的混沌钟上，钟体隐有玄光流转，光是钟身散出的威压，便让下方海面的浪头都矮了半截。
他身后，一部妖兵正腾云驾雾紧随其后：有背生双翼的毕方鸟妖，尖喙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有手持巨斧的石妖，每一步都让脚下的云层震颤；更有无数蛇妖、狐妖缠在云团边缘，绿幽幽的眼珠紧盯着下方海岸线——那里隐约能看到截教布下的淡青色护山大阵，阵内炊烟袅袅，正是被庇护的人族聚落所在。
东皇太一目光冷冽地扫过下方，指尖的混沌火骤然亮了几分：他此行本就不是单纯“取生魂”，更是要借着炼剑的由头，看看那通天是否真敢为了一群人族，与他这位妖族圣人撕破脸。
若截教敢拦，他不介意让这东海之滨，再多添几分截教弟子的魂魄，给“屠巫剑”再添一道凶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