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
医生摘下口罩,对着戚雨和江牧宇摇了摇头:“三位警官都没生命危险,但问题出在神经上。”
“他们吸入的是一种新型抑制剂,专门针对海马体,导致短期记忆丧失和定向障碍。”
“记忆丧失?”江牧宇的声音发紧,“多久能恢复?”
“不好说。”医生翻开病历本。
“药物破坏了最近半小时的记忆形成,就像录像带被硬生生擦掉了一段。他们记得自己是来执行任务的,记得进了货运站,但对遇袭的过程、袭击者的样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戚雨皱起眉:“连袭击者是男是女、穿什么衣服都不记得?”
“完全空白。”医生叹了口气,“这种药物很霸道,我们也是第一次见,正在调配药,但效果难料。”
送走医生,江牧宇靠在墙上,指节抵着眉心。
赵立明跑了,唯一的活口线索断了,现在连二组的人都成了“失忆证人”。
“去看看那艘快艇。”戚雨打破沉默,“技术队应该在查了。”
河道沿途的监控室里,屏幕上的画面跳得飞快。
技术队的小王指着其中一段:“江队,看这里!快艇在五公里外的废弃码头靠岸了,赵立明和那个黑衣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拍到了,但我们查了,是套牌,原车主上个月就报失了。”
画面里,黑色轿车拐进一条小路,很快消失在监控盲区。
“又是死路。”江牧宇一拳砸在监控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回到局里,江牧宇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戚雨推门进去时,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上面是河道监控拍下的模糊画面。
黑衣人拽着赵立明跑向快艇,帽檐下露出的侧脸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还在看?”戚雨把一杯热咖啡放在他手边。
江牧宇没抬头,指尖在屏幕上放大那个侧脸。
“你看这里,她跑起来的时候,左肩会微微下沉,这是子月的老毛病,大学时打篮球崴过,一直没好利索。”
他又调出另一段。
“还有这个动作,她撩头发时,小指会不自觉地翘起来,以前我们约会,她总说这个小动作有点做作,可就是改不了。”
戚雨沉默地看着他。
江牧宇的声音带着一种执拗的笃定,眼底却藏着一丝恐惧。
他怕自己认错,更怕自己没认错。
“我请了画像专家。”戚雨说,“根据你的描述和监控画面,试试能不能复原她的脸。”
专家室里,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江牧宇坐在一旁,一点点描述着记忆中的细节。
“眉峰有点钝,不是特别尖的那种;眼尾微微上挑,但笑起来会变圆;鼻梁很挺,但鼻尖有点肉……”
三个小时后,画像渐渐成型。
当专家放下铅笔时,连一直冷静的戚雨都愣住了。
画中的女人眉眼弯弯,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和江牧宇钱包里那张合影上的印子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似度至少八成。
“这……”技术队的小王凑过来看,一脸难以置信,“可五年前子月姐确实牺牲了,当时还有证人,连尸首都没找到,生还概率几乎为零啊!再说了,要是真活着,怎么可能不联系江队?”
“除非她回不来。”戚雨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声音低沉,“或者……她不想回来。”
她转身走向档案室:“我去查五年前的卷宗。”
印子月的卷宗存放在档案室最深处,牛皮纸封面已经泛白。
戚雨戴上手套,一页页翻开。五年前,印子月追查一条从边境流入的毒品线。
案发当晚,印子月接到线人消息,说有“大鱼”在码头交易,她独自前去接头,从此杳无音信。
三天后,有人在下游发现了她的警用配枪和一件染血的外套,血迹dNA比对吻合。
官方结论是:因公殉职,疑似被犯罪分子杀害后抛尸入江。
卷宗里附着一张线人资料卡,代号“青蛇”,性别不详,只知道是“蛇刃”组织的中层成员,负责对接毒品交易。
资料卡上写着:印子月失踪后,“青蛇”也彻底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青蛇’……”戚雨的指尖划过这两个字,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青蛇’没杀她呢?如果是绑架呢?”
三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被彻底改变。
她拿着卷宗回到办公室,江牧宇还在对着画像发呆。
“你看这个。”戚雨把“青蛇”的资料卡推到他面前。
江牧宇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
“两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性是当年的印子月确实差点死掉了,但是被蛇刃组织的人带走后恰巧失忆后被利用。”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蛇刃’可能绑架了她。”戚雨调出“傀儡”毒品的化验报告,指着其中一行。
“这种毒品有个潜在作用——‘人格重塑’。长期微量摄入,再配合心理操控,能让受害者逐渐接受新的身份,忘记过去。”
“虽然单雯说是新型毒品,但不排除五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研究开发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单雯说过,‘老板’的目标是开发控制人意识的毒品。如果子月成了他的实验品……”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两人都懂。
江牧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半米:“我要找到她!不管她现在是谁,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带她回家!”
“我知道你想找到她,但我们需要线索。”戚雨按住他的胳膊。
“赵立明跑了,单雯也联系不上了,现在唯一的突破口……”
她指向桌上的另一份报告——银色金属箱的残留物检测分析。
“箱子里除了释放神经毒气的装置,还残留了少量蓝色粉末。”
戚雨拿起证物袋,里面的粉末比“蓝月”更深,带着点暗紫色,“技术队检测过了,不是‘蓝月’,也不是‘傀儡’,是第三种未知物质。”
报告里,化验员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字:“该物质来源为边境特有的‘忘忧草’蕨类植物,当地俗称‘断忆草’,提取物可导致顺行性遗忘,即无法形成新的长期记忆。”
“忘忧草……断忆草……”
戚雨快速敲击键盘,调出数据库。
“这种植物的提取物有个特性——能让人忘记刚发生的事,但对旧记忆影响不大。”
江牧宇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二组的人记不起遇袭过程,是因为吸入了这个?”
“对。”戚雨点头,“‘老板’用这种毒气,根本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消除目击者的记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他们在货运站释放毒气,可能不只是为了掩护逃跑,而是为了……”
“掩护那个黑衣人的身份。”
江牧宇接过她的话,声音沙哑。
“他们知道会有警察看到,所以用毒气让所有人失忆。只是没想到,我当时在毒气范围外,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脸。”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老板”不惜暴露新型毒气,也要冒险行动——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比一次毒品交易更重要。
“她在‘蛇刃’里的地位,可能比我们想的要高。”
戚雨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甚至……和‘老板’关系密切。”
江牧宇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张画像,指尖轻轻拂过画中女人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什么。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
“不管她是印子月,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要找到她。这不仅是为了案子,也是为了……我欠她的。”
五年前,是他没能阻止印子月坚持去见那个线人,说那是收网的关键。
如果当时他能陪她一起去,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戚雨看着他坚定的侧脸,拿起那份关于“忘忧草”的报告。
“这种植物只在边境的密林中生长,产量稀少,‘老板’能拿到,说明他在那边有稳定的货源。我们可以从这条线查起。”
“我联系缉毒队子月老战友,他们对边境的植物走私线比较熟。”
江牧宇掏出手机,“还有,单雯那边不能放弃,她一定知道更多关于‘老板’和子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