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三点。
江东省北阳国际机场,贵宾通道出口处,沈青云牵着女儿林念清的手,在人群中翘首以盼。她们身后,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谨慎地保持着距离,既不妨碍母女俩,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妈,爸的飞机晚点了吗?”林念清看了看手表,有些焦急地问。
“说是三点十分落地,应该快出来了。”沈青云虽然语气平静,但紧握着女儿的手还是透露了她的心情。
就在这时,通道里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林枫,他穿着一身深色夹克,没有打领带,显得比平时轻松。身后跟着一名工作人员,提着简单的行李箱。
“爸!”林念清眼睛一亮,挥着手跑过去。
“念清!”林枫张开手臂,女儿已经扑进他怀里。他拍拍女儿的后背,打量着:“又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爸,您又瘦了。”林念清退后一步,仔细端详父亲,“白头发也多了。”
林枫笑着转向妻子:“青云,我回来了。”
沈青云走过来,眼睛有些湿润,但脸上是欣慰的笑容:“回来就好。累了吧?”
“不累。”林枫接过妻子手里的包,“走吧,回家说。”
一行人走出机场。省委安排的车已经等在门口,林枫却摆摆手:“坐家里的车吧,今天不办公事。”
沈青云开的是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是林枫在江东工作时买的。坐进车里,林枫深吸一口气:“还是家里的味道。”
车子驶离机场,向市区开去。三月的金陵,梧桐树已经抽出新芽,路旁的玉兰花开得正盛。这座城市,是林枫政治生涯的重要一站——他从市长到省委常委再到省长,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
“直接回家吗?”沈青云问。
“先回家。爸妈都等着吧?”
“都等着呢。听说你要回来,妈昨天就开始准备,说你肯定想吃她做的红烧肉了。”沈青云笑着说。
林念清从后座探过头:“爸,您去中海的事,爷爷知道后特别高兴。他说咱们家出人才了,要好好庆祝。”
“你爷爷那是夸张。”林枫摇摇头,“就是正常工作调动。”
“那可不一样。”林念清认真地说,“中海市委书记,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岗位。爸,您现在可是副国级领导了。”
“职位越高,责任越大。”林枫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念清,你要记住,职务只是为人民服务的平台,不是炫耀的资本。”
“我记住了。”林念清吐吐舌头。
车子驶入一个安静的住宅小区。这里不是省委大院,是林枫在江东时自己买的一套普通住房,三室两厅,简单装修。车刚停稳,单元门就开了,两位老人迎出来。
“爸,妈!”林枫快步上前。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林父握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瘦了,滇省那边辛苦吧?”
“不辛苦,挺好的。”林枫搀着母亲,“妈,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林母眼睛湿润,“就是惦记你。听说你要去中海了?”
“嗯,下周报到。”
“中海好,离家近些。”林母高兴地说,“以后回家就方便了。”
一家人进屋。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水果和茶点,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林枫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书架上摆满的书,窗台上的几盆绿植——心里涌起久违的温暖。
这就是家,无论走多远,都会牵挂的地方。
晚饭很丰盛,都是林枫爱吃的家乡菜。红烧肉、清蒸鱼、炒时蔬、排骨汤……林母亲自下厨,每道菜都做得精致可口。
“多吃点,补补。”林母不断给儿子夹菜,“在滇省那边,肯定吃不到这么合口的。”
“谢谢妈。”林枫大口吃着,确实很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家乡味了。
饭桌上,一家人聊着家常。林父问了滇省的情况,林母关心儿子的身体,林念清则兴奋地讲着自己的研究计划。沈青云坐在旁边,看着丈夫脸上难得的放松神情,心里感到欣慰。
饭后,林枫陪父母在客厅看电视聊天。八点左右,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陈启明打来的。
林枫走到书房接电话:“陈书记!”
“林枫啊,听说你回金陵了?”陈启明的声音爽朗,“怎么样,滇省一年九个月,收获不小吧?”
“收获很大,陈书记。”林枫恭敬地说,“您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倒是你,听说要去中海了?可以啊,你现在级别比我高了!”陈启明开玩笑道,但语气里满是欣慰。
“陈书记,您永远是我的老领导。”林枫诚恳地说,“没有您当年的培养和指导,我不可能有今天。”
“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陈启明笑道,“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坐坐,喝杯茶,聊聊天。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方便。”
“明天吧,明天上午我过去拜访您。”
“好,那我等你。”
刚挂断陈启明的电话,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韩志山。
“林枫阿,回江东了?”韩志山的声音沉稳而亲切。
“韩书记好!今天刚回来。”林枫站直身体,虽然隔着电话,但依然保持着恭敬。
“任命知道了。中海市委书记,责任重大啊。”韩志山语重心长,“那里是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工作复杂程度不亚于滇省。你有什么初步思考?”
林枫简要汇报了自己的想法:立足国家战略,聚焦核心功能,坚持人民至上,深化改革创新,统筹发展安全。
“思路是清晰的。”韩志山肯定道,“但要记住,理论思路和实际操作之间还有很大距离。中海的情况特殊,各类风险挑战交织。到了之后,要深入调研,摸清实情,不能急于求成。”
“我记住了,谢谢韩书记指导。”
“另外,”韩志山顿了顿,“到了中海,要注意团结班子成员,特别是几位老同志。他们熟悉中海情况,要多听取他们的意见。班子团结了,工作才好开展。”
“明白。我一定搞好团结。”
刚结束与韩志山的通话,副总沈广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林枫同志,祝贺啊!”沈广明的声音中气十足,“滇省的工作,中央是充分肯定的。这次调你去中海,是委以重任。”
“感谢沈副总肯定。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中海的工作,我有几点建议。”沈广明开门见山,“第一,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中海市场发育成熟,要更好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政府要更好地发挥作用。第二,要在科技创新上下功夫。中海科教资源丰富,要加快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第三,要在改革开放上走在前列。要为全国改革开放探索新路,积累新经验。”
林枫认真记录着:“谢谢沈副总指点。这几个方面,我一定重点关注。”
接着,国委刘逢春、财政部王副部长等领导也陆续打来电话祝贺。虽然每个人的风格不同,但都表达了对林枫的信任和期望。
接完一圈电话,已经快十点了。林枫回到客厅,家人都还等着。
“爸,您真忙。”林念清感慨,“回家休息还要接这么多工作电话。”
“这是责任。”林枫在妻子身边坐下,“青云,不好意思,回来第一天就……”
“没事,工作重要。”沈青云温婉一笑,“都习惯了。”
林母端来热茶:“喝点茶,润润嗓子。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林枫接过茶杯,心里暖暖的。无论在外面多忙多累,回到家,有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就感到无比踏实。
第二天上午,林枫如约来到陈启明家。省委一号院,院子里种着几株桂花树,虽然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绿意盎然。
“林枫来了!”陈启明亲自开门,一身居家服,精神很好,“快进来,茶都泡好了。”
两人在客厅坐下。陈启明亲自泡功夫茶,手法娴熟。
“尝尝,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他把茶杯推到林枫面前。
林枫品了一口:“好茶。清香甘醇,回味悠长。”
“茶如人生啊。”陈启明感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味道。你现在,就是到了龙井的黄金时期——积累了足够的底蕴,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
“陈书记过奖了。”林枫谦逊地说。
“不是过奖,是实话。”陈启明放下茶杯,神情变得认真,“林枫,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每一步都走得扎实。这次去中海,是更大的舞台,也是更大的考验。”
他顿了顿:“中海的情况,你可能了解一些,但真正深入进去,会发现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经济、社会、文化、政治……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你去了之后,要注意几点。”
林枫坐直身体,认真聆听。
“第一,要尽快熟悉情况。不能只坐在办公室听汇报,要深入基层,了解实情。中海的基层,既有现代化的社区,也有老旧的弄堂;既有高端人才,也有普通百姓。要了解不同群体的所思所想所求。”
“第二,要处理好‘新’与‘旧’的关系。中海既有百年历史的老城区,也有日新月异的新城区;既有传统产业,也有新兴产业。要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
“第三,要把握好‘内’与‘外’的关系。中海是对外开放的窗口,外部影响大。要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在开放中维护安全,在合作中保持自主。”
陈启明说得深入浅出,每个观点都有具体事例支撑。林枫听得频频点头,认真记录。
“最后,”陈启明拍拍林枫的肩膀,“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为什么出发。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初心,也是我们的使命。中海工作千头万绪,但只要抓住这个根本,就不会迷失方向。”
“谢谢陈书记,我一定牢记。”林枫郑重地说。
从陈启明家出来,林枫又陆续拜访了几位老同志。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也给出了很多中肯的建议。
下午,林枫在北阳饭店安排了一个小型聚会,邀请在江东工作时的几位老部下——省委秘书长杨建业、省发改委主任赵建国、省工信厅长王健等人。
包间里,气氛热烈。老部下们见到林枫,都很激动。
“林书记,恭喜恭喜!”杨建业第一个迎上来,“中海市委书记,这是实至名归!”
“建业,你这话说的。”林枫笑着和他握手,“最近怎么样?秘书长工作忙吧?”
“忙是忙,但充实。”杨建业感慨,“跟着您工作那几年,是我成长最快的时期。您教我们的‘系统思维’‘长远眼光’,我现在还在用。”
赵建国接话:“是啊,林书记。您在江东推的那几个大项目,现在都已经见效了。特别是长三角一体化方面的布局,现在看真有前瞻性。”
“建国,你现在管发改委,责任重大。”林枫说,“江东的发展,要靠你们这些实干家。”
王健端着酒杯过来:“林书记,我敬您一杯。您当年抓工业转型升级的思路,现在还在指导我们的工作。没有您打下的基础,江东工业不可能有今天的发展。”
林枫举杯:“来,大家一起喝一杯。感谢大家在江东时期的支持配合,也祝愿江东发展得越来越好!”
几杯酒下肚,气氛更加融洽。大家回忆起在江东共事的点点滴滴——一起攻坚克难的场景,一起挑灯夜战的时刻,一起庆祝成功的喜悦……
“林书记,您去中海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支持的,尽管开口。”杨建业诚恳地说,“长三角一体化,江东和中海合作的空间很大。”
“对,我们发改委已经着手研究,如何更好对接中海的发展。”赵建国说,“特别是在科技创新、产业升级、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可以深化合作。”
王健也说:“我们工信厅也在谋划,如何借力中海的辐射带动,提升江东制造业水平。”
林枫感动地说:“谢谢大家的支持。长三角一体化是国家战略,中海和江东要携手共进。我到了中海后,一定推动两地在更广领域、更深层次的合作。”
聚会持续到晚上九点。散场时,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
“林书记,您一定要常回来看看。”杨建业握着林枫的手,“江东永远是您的第二故乡。”
“一定,一定。”林枫点头,“你们也要保重身体,把江东建设得更好。”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家人还没睡,在客厅等着。
“回来了?”沈青云迎上来,“喝了不少吧?我给你准备了醒酒汤。”
“不多,高兴。”林枫在沙发上坐下,“见到老同志们,聊得很开心。”
林念清凑过来:“爸,您这些老部下,对您真尊敬。”
“不是尊敬我,是尊敬这份事业。”林枫认真地说,“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过。这种战友情谊,很珍贵。”
第二天,林枫在家陪陪父母,度过了温馨的一天。
第三天,林枫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中海。沈青云和女儿会晚几天过去,等他安顿好。
在机场告别时,林母眼睛又红了:“到了那边,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工作再忙,也要记得休息。”
“妈,您放心,我会注意的。”林枫拥抱母亲。
林父递给他一个盒子:“这是你爷爷留下的砚台,他说,当官的要有文气,要常读书,常思考。”
林枫郑重接过:“谢谢爸,我会的。”
沈青云和女儿送他到安检口。
“到了就打电话。”沈青云轻声说,“我和念清过几天就去。”
“爸,中海见!”林念清挥手。
林枫点点头,转身走向安检通道。回头时,家人还在原地挥手。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离开滇省时的场景。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告别,又不断地出发。
但无论走到哪里,家永远是港湾,初心永远是灯塔。
通过安检,登机。飞机起飞时,林枫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金陵城,心中默默说:再见,江东;你好,中海。
新的征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