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血池边缘不到半个时辰，王小仙一行就遇到了麻烦。
不是敌人——幽冥殿、天机子、林昊天、散修那些势力似乎都暂时退去了，至少没有追上来。是这裂隙本身的问题。
“汪呜……这鬼地方，阵法也太多了。”黑爷的声音通过灵宠契约在王小仙识海中响起，带着明显的烦躁，“从血池出来，往东北方向走了不到二十里，已经遇到三个天然迷阵，两个幽冥陷阱，还有一处会移动的流沙坑。要不是鸡哥眼睛尖，咱们这会儿指不定陷在哪个坑里出不来呢。”
王小仙走在队伍最前，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微发亮，与怀里的幽冥本源珠共鸣，感知着周围空间的每一丝异常波动。苏清寒冰魄剑域维持在三丈范围，隔绝气息的同时也预警危险。顾长生扛着巨盾走在左侧，凌无双提刀在右，赤灵儿殿后，血镜始终朝外。
“鸡哥，离黑爷它们还有多远？”王小仙在识海中问。
“咯哒……直线距离三十里，但中间至少还有五处阵法屏障，三处幽冥兽巢穴。”鸡哥蔫蔫的声音传来，但异常清晰，“黑爷那边情况不太好。它们被困在一处天然迷阵里了，那迷阵是‘九曲幽冥阵’的变种，能扭曲空间感知，困死金丹修士。黑爷用谛听血脉勉强撑开一小片安全区，但破不了阵，出不来。”
王小仙眉头一皱。
黑爷和鸡哥之前被他派去探查血池东北方向的一处“疑藏重宝”标记点，按天机子给的地图，那里应该是一处上古修士的临时洞府遗迹。没想到居然有天然迷阵，还能困住黑爷。
“能确定具体位置吗？”他问。
“咯哒……能。我和黑爷之间有凤凰因果连接，能模糊感应方位。但要想精准定位，得靠近到十里以内。”鸡哥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那迷阵附近，有活物气息。不是幽冥兽，是……人。至少三个，修为都不弱，金丹中期起步。他们好像也在打那处洞府的主意，但被迷阵挡在外面，暂时进不去。”
“有人？”王小仙眼神一凝，“哪个势力的？能看出来吗？”
“咯哒……气息很杂，不像大宗门出身。应该是散修，或者小门派的人。不过其中一道气息……很古怪，带着淡淡的佛门禅意，但又掺了别的味道，我看不透。”
佛门禅意？
王小仙立刻想到之前在血池边缘遇到的那个神秘和尚。那和尚看似和善，但一句话就道破了他识海残碑的秘密，显然不是简单人物。
“先汇合。”王小仙当机立断，“长生师兄，你土灵囚笼能破天然迷阵吗？”
“得看什么级别的。”顾长生瓮声道，“普通迷阵，一盾砸开。但如果是上古遗留的天然阵法，里面掺杂了空间规则，那就不好破了。得找到阵眼，或者用蛮力一点点磨。”
“阵眼交给黑爷，它谛听血脉能‘听’到阵法运转的薄弱点。”王小仙看向东北方向，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至于那三个散修……先看看情况。能不冲突最好，真要动手……”
他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微一亮。
“咱们现在，也不是软柿子。”
众人加快脚步，朝着鸡哥指引的方向快速前进。
三十里路，在裂隙中走得格外艰难。
天然阵法一个接一个，有些只是迷惑方向，有些却能扭曲空间，让人不知不觉走回头路。幽冥兽巢穴更是麻烦，虽然大部分都是筑基期的低阶兽群，但数量多了也头疼。更别提偶尔冒出的、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幽冥阴风，吹在身上如刀割骨，护体灵力消耗极快。
好在有鸡哥指路。
“咯哒……左边十步，那块凸起的黑石下面，埋了个‘地陷符’，触发后周围三丈地面会塌陷，下面连着地火脉。”鸡哥蔫蔫的声音在众人识海中响起，精准预警。
顾长生巨盾一顿，盾面“土灵囚笼”符文化作土黄波纹扫过地面。黑石下的地陷符“噗”地一声，还未触发就被震碎。
“汪呜……右前方那株鬼面树，树心里藏了只‘幻影蛛’，擅长织造幻境，等猎物靠近就喷吐蛛网困人。”黑爷的声音也从契约中传来，虽然隔着迷阵，但谛听血脉对危险的感知依旧敏锐。
苏清寒冰魄剑一划，淡蓝剑气掠过，鬼面树“咔嚓”裂开，一只巴掌大小、通体半透明的蜘蛛惨叫着跌落，被凌无双一刀劈成两半。
“前面三百步，要过一条‘幽冥暗河’。”鸡哥继续预警，“河里有‘蚀骨鱼’，专啃灵力护罩。河面不能飞，上空有‘阴风乱流’。得从河底走，但河底有天然漩涡，能卷走金丹修士。”
王小仙走到河边。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的幽冥气息，河面平静无波，但隐隐能看见水下有密密麻麻的、长满利齿的怪鱼在游弋。抬头看，河面上空灰雾弥漫，隐约能听见凄厉的风啸。
“从河底走。”他观察片刻，做出决定，“长生师兄，用土灵囚笼在河底撑开一条通道，咱们快速通过。清寒师姐，用冰魄剑气冻结两侧河水，防止蚀骨鱼靠近。无双师兄，灵儿师姐，注意警戒，防着水下有其他东西。”
众人依言行事。
顾长生巨盾往地上一顿，盾面符文化作数十道土黄锁链，如蟒蛇般钻入河底，在漆黑的河床上强行撑开一条三丈宽、一丈高的通道。河水被排开，露出湿滑的河床。
苏清寒冰魄剑连点，淡蓝剑气如雨落下，在通道两侧的河水中凝成厚达三尺的冰墙，将汹涌的河水和密密麻麻的蚀骨鱼挡在外面。
“走！”
王小仙率先冲入通道。众人紧随其后，在黑爷和鸡哥的交替预警下，避开河底几处暗藏的漩涡和陷阱，只用了半盏茶工夫就冲过百丈宽的暗河，抵达对岸。
“汪呜……快到了。”黑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那三个散修还在迷阵外转悠，他们好像找到了一点破阵的头绪，正在布置什么阵法。你们再快点，最多一刻钟，他们就能打开迷阵外围了。”
“咯哒……迷阵的核心阵眼，在东北角那块断裂的石碑下面。”鸡哥补充道，“但石碑周围有‘空间折叠’效果，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隔着三重扭曲空间。寻常破阵手法没用，得用空间类法宝，或者……用蛮力同时轰击三个空间节点，让折叠效果暂时失效。”
王小仙眼睛一亮。
空间折叠？这玩意儿他熟啊。葬仙崖底，尸冥老人那菜园子的入口，就是用了类似的手段。当时他是用因果道种强行感知空间波动，找到节点，再用幽冥本源珠的力量短暂定住空间，这才打开的门。
“交给我。”他咧嘴一笑，脚下速度又快了三分。
一刻钟后，众人抵达了黑爷所说的那处天然迷阵外围。
那是一片被灰雾笼罩的洼地，洼地中央隐约能看见几座半塌的石屋轮廓，应该就是地图上标记的上古修士洞府遗迹。但洼地周围的空间如水面般微微波动，视线看过去，景物都在扭曲、折叠，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迷阵外百丈处，果然有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身穿破旧僧袍的胖大和尚，正是之前在血池边缘见过的那个慧能。他此刻正盘膝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身前悬浮着一串暗沉念珠，念珠缓缓旋转，洒下淡淡的金色佛光，与迷阵的灰雾对抗。
和尚左边站着个瘦高如竹竿的老者，身穿灰白道袍，手持一柄拂尘，正对着迷阵指指点点，似乎在计算什么。右边是个身穿兽皮的壮汉，满脸横肉，背负一柄门板宽的巨剑，正警惕地环顾四周。
三人修为都不弱。和尚金丹后期，老者和壮汉都是金丹中期。
“汪呜……就是他们。”黑爷的声音在王小仙识海中响起，“那和尚的佛光有点门道，能抵消部分迷阵的扭曲效果。那老道在推算阵法节点，已经算出了七七八八。壮汉是护卫，战力不弱。你们小心点，那和尚……不简单。”
王小仙眯起眼，打量了和尚几眼。
之前在血池边缘，这和尚一句话就道破了他识海残碑的秘密，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再看，这和尚身上的因果线……很古怪。
淡金色的佛门因果中，掺杂着几缕极其细微的、灰黑色的“幽冥”因果，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古老气息的“轮回”因果。
这不是正统佛门弟子该有的因果线。
“有意思。”王小仙咧嘴一笑，迈步走了出去。
他这一动，立刻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
“什么人？！”壮汉厉喝，巨剑出鞘，横在身前。老道也停下推算，警惕地看向这边。只有那和尚，依旧闭目念经，仿佛没听见。
“路过，路过。”王小仙笑容灿烂，拱了拱手，“三位道友在此破阵，想必也是为了里面的机缘吧？巧了，在下也对这处洞府有点兴趣。要不……一起？”
“一起？”壮汉冷笑，“小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一起’？识相的赶紧滚，否则……”
他话音未落，王小仙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骤然亮起！他左手抬起，掌心向上，怀里的幽冥本源珠微微一烫，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入掌心。
“因果轮回，空间定。”
他轻声念诵，掌心灵力微吐。
前方迷阵边缘，那片微微波动的空间，骤然一滞！扭曲、折叠的景物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抚平，露出了迷阵内部的一角——几座半塌的石屋，以及石屋前一块断裂的、表面布满苔藓的石碑。
虽然只维持了一息，空间就重新恢复了扭曲，但这一下，已经足够震撼。
壮汉瞳孔骤缩，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老道也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王小仙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就连一直闭目念经的和尚，也缓缓睁开了眼。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看向王小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施主好手段。竟能以金丹修为，短暂定住空间。这等本事，便是元婴修士也未必能做到。不知施主师承何处？”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王小仙咧嘴一笑，走到迷阵前，打量着那片重新扭曲的空间，“倒是大师，身为佛门弟子，却身负幽冥、轮回因果，这倒是少见。”
和尚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依旧笑容和煦：“施主慧眼。贫僧早年机缘巧合，得了些幽冥传承，又参悟了些轮回之理，故而因果驳杂，让施主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王小仙摆摆手，目光落在迷阵东北角那块断裂的石碑上，“大师既然在此破阵，想必对这迷阵有所研究。不知可找到了破阵之法？”
“略有头绪。”和尚点头，伸手指向迷阵几个方位，“此阵乃‘九曲幽冥阵’变种，以空间折叠为核心，辅以幻术迷惑。要破阵，需同时轰击三处空间节点，让折叠效果暂时失效，再以强力破开阵眼。贫僧与两位道友正在推算节点位置，已确定了七成。”
“那正好。”王小仙笑容更盛，“晚辈不才，对空间之道也略有涉猎。方才感知，这迷阵的三处节点，分别在正东三十步、西南五十步、西北七十步。阵眼，就在东北角那块断裂的石碑下面。大师以为如何？”
和尚瞳孔一缩，深深看了王小仙一眼，缓缓点头：“施主所言，与贫僧推算基本吻合。只是……要同时轰击三处节点，需三人配合默契，且攻击力度、时机都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阵法反噬，轻则重伤，重则陨落。”
“这个简单。”王小仙转身，看向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清寒师姐，你攻正东节点。长生师兄，你攻西南。无双师兄，你攻西北。三位道友，你们与我这三位同伴，正好六人，分攻三处节点，两两配合，确保万无一失。如何？”
和尚沉吟片刻，看向身旁的老道和壮汉。
老道微微点头，示意可行。壮汉虽然面色不豫，但也没反对。
“那就依施主所言。”和尚双手合十，“不过，破阵之后，里面的机缘……”
“各凭本事。”王小仙接口，笑容灿烂，“谁能拿到，算谁的本事。但有一点——不准背后下黑手。否则……”
他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微微一亮。
“晚辈不介意，让某些人尝尝因果反噬的滋味。”
和尚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善。”
计划敲定，众人立刻行动。
苏清寒与老道一组，攻正东节点。顾长生与壮汉一组，攻西南节点。凌无双与和尚一组，攻西北节点。王小仙和赤灵儿居中策应，同时盯着阵眼位置。
“汪呜……小子，你搞什么鬼？”黑爷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疑惑，“那和尚明显不怀好意，你还跟他合作？不怕他破阵后翻脸？”
“怕什么？”王小仙咧嘴一笑，在识海中回道，“翻脸才好。不翻脸，我怎么有理由‘碰瓷’？再说了，有你和鸡哥在，咱们怕他翻脸？”
“咯哒……我感应到，那洞府里有件东西，和你的残碑共鸣很强。”鸡哥蔫蔫的声音响起，“可能是另一块碎片，或者……别的什么。拿到手，对你有大用。”
“那就更要进去了。”王小仙眼中闪过精光。
就在这时，三组人已就位。
“攻！”
和尚一声令下，六人同时出手！
苏清寒冰魄剑化作一道银光，老道拂尘扫出灰白气流，两道攻击精准轰在正东节点！顾长生巨盾猛砸，壮汉巨剑劈砍，西南节点剧震！凌无双厚背砍刀带起暗红刀光，和尚念珠洒下金色佛光，西北节点空间扭曲！
“轰！轰！轰！”
三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迷阵边缘，那扭曲、折叠的空间骤然一滞，随后如玻璃般寸寸碎裂！灰雾散去，景物恢复清晰，露出了洼地中央那几座半塌的石屋，以及石屋前那块断裂的石碑。
迷阵，破了。
“进！”
和尚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第一个冲向石屋！老道和壮汉紧随其后。
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看向王小仙。
王小仙咧嘴一笑，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骤然亮到极致！他左手抬起，对着那块断裂的石碑虚虚一握。
“因果牵引，阵眼夺！”
“嗡——！”
石碑猛地一震，表面苔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一道复杂的银色阵纹。阵纹光芒大盛，竟脱离石碑飞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王小仙掌心！
阵眼，被夺了。
几乎同时，石屋方向传来和尚惊怒的声音：“怎么会是空的？！”
王小仙笑了。
“走，进去看看，咱们的‘老朋友’发现了什么。”
他迈步，朝着石屋走去。
身后，苏清寒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快步跟上。
而石屋里，等待他们的，显然不只是“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