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云！
林婉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咚咚咚地在胸腔里擂鼓。
她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尽量放得平缓，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客气：“原来是云岛主，您好您好！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到您的电话。”
“叫我云栖月就好。”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清脆，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干脆，“林总的邮件……标题挺特别的。”
林婉清脸上微微一热，那标题确实是一时冲动的产物。“让您见笑了。实在是……感触颇深，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理解。”云栖月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不耐烦，“邮件我看了。林总说‘救赎’两个字，有点重了。我的玫瑰，就是本本分分种出来的，没那么神。”
“云岛主过谦了。”林婉清立刻接上，语气诚恳。
“好东西自己会说话。不瞒您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美容行业，国内外顶尖的原料见过不少，但您这玫瑰的质量是那种……嗯，生命力，是独一份的。就为客人试用了一次，差点把我那小店给拆了。”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把那天VIp室的“盛况”简单提了提，重点突出了那几位眼高于顶的阔太为了那小瓶精油如何放下身段，争得面红耳赤。
云栖月在电话那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很淡，但林婉清捕捉到了。有反应就好，就怕没反应。
“看来效果还行。”云栖月的回应依旧简洁，甚至有点过于实在了，“林总直接说想法吧，我这边还有点事，长话短说。”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几声狗叫，还有个粗嗓门远远地在喊：“月月，这边苗子你看下……”
林婉清不敢再绕弯子，深吸一口气，直接抛出了核心意图：“云岛主，我知道找您合作的人很多，也知道您有自己的节奏和原则。我冒昧联系，不敢奢求独家，只希望能有一个稳定的供货渠道，哪怕量很少！价格方面，绝对按照您的要求来，条件也随您开。‘婉容轩’在省城及周边十几个城市有三十家直营店，高端客户基础扎实，我们可以是最好的展示窗口和销售渠道。”
她一口气说完，屏住呼吸等待那边的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轻微的海风和隐约的劳作声。这几秒钟，对林婉清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总，”云栖月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找我的，都这么说。渠道、客户、价格……听起来都很美。”
林婉清心里一沉。
“但是，”云栖月话锋一转，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调侃，“我这人吧，有点轴。就喜欢守着我这岛，慢慢种，慢慢收，东西不多，够用就行。一下子搞太大，我怕地累，我也累。资本那套，我玩不转，也不想玩。”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林婉清嘴角刚刚消下去一点的燎泡又开始隐隐作痛。
“云岛主，我明白您的顾虑……”她试图挣扎。
“你不明白。”云栖月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
“你没种过地，不知道伺候这些娇贵花草有多费神。今天太阳大了，明天雨水多了，后天虫子来了……都得操心。（不想累坏人）我现在这样，挺好，东西出得少，但个个都是精品，对得起买的人，也对得起我自己的心血。一下子放大产量，质量怎么保证？口碑砸了，我找谁哭去？”
这话太实在了，实在得让林婉清那些精心准备的商业话术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发现自己之前想好的所有谈判策略，在对方这种“我就想好好种地”的朴素逻辑面前，全都苍白无力。
“可是……好东西不应该被更多人知道和使用吗？”林婉清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这话听起来太像道德绑架了。
果然，云栖月笑了，这次笑声明显了些，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狡黠：“林总，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我的玫瑰挺好，别人的玫瑰也不一定就差。大家各做各的，挺好。”
林婉清：“……” 她竟然被一个听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用网络金句给噎住了。
一股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她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油盐不进、却拥有绝对核心实力的“对手”。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不。那瓶精油的香气，还有它背后代表的巨大商机和……对她个人的那点特殊意义，像钩子一样牢牢勾着她。
就在她脑筋飞转，思考还能从哪里突破时，电话那头似乎发生了一点小骚动。
“嗷呜~” 一声软绵绵的，不像狗也不像猫的叫声传来。
然后是一个娇滴滴又带着点刚睡醒慵懒的女孩子声音，离话筒有点远，但很清晰：“阿月~谁呀？吵死了……是不是又是那些想空手套白狼的资本家？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挂了挂了！”
林婉清：“……” 资本家？空手套白狼？她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云栖月的声音远了些，带着点无奈：“阿璃，别闹。是正经谈事的客户。”
“客户个屁！上个月那个什么总，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就想用白菜价包圆咱们的玫瑰，呸！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还有上上个那个女的，开口就要配方，脸呢？……呼……好困，你再不挂电话……”
那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咕哝声，似乎又睡过去了。
林婉清在这边，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猛地一动。
看来，这位云岛主身边，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有个心直口快、对“资本家”充满警惕的人……
但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展示诚意，区别于其他“空手套白狼”者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真诚，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嘲：“云岛主，您身边这位……朋友，说得对。市场上确实有很多想占便宜的人。我也不跟您说虚的，我林婉清做生意，讲究的是互利共赢。我看中的是您产品无可替代的品质，也尊重您的种植理念和节奏。我不要求包圆，更不敢觊觎配方。”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极其具体，也极其卑微的请求：“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不求多，每个月，您只需要匀给我……十瓶！对，就十瓶玫瑰精油！价格您定，翻倍、三倍，都可以接受！而且，我可以先款后货，绝不拖欠！这十瓶油，我不拿来大规模销售，就作为‘婉容轩’最高级别VIp的体验和回馈，只送不卖，并且明确标注产地和来源，帮您打响‘雾栖岛’的名头！”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十瓶”这个数字。对于她三十家店的体量来说，十瓶简直是杯水车薪，塞牙缝都不够。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表达诚意，也最可能被对方接受的方案了。先建立联系，哪怕是最脆弱的联系，只要线不断，就有机会！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这次，林婉清似乎能听到对方手指轻轻敲击什么东西的细微声响，像是在思考。
“十瓶……”云栖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微妙，“林总倒是……挺会砍价的。” 一下子从想要稳定供货渠道，砍到每月十瓶，这落差有点大。
林婉清老脸一红，好在对方看不见。“让您见笑了。主要是，您的东西，值这个价，也值得我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诚意。”
“先款后货？”云栖月确认道。
“对！您收到款，再发货，货款两清，绝无后患！”林婉清赶紧保证。
“……行吧。”云栖月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看在你邮件标题取得还不错的份上。每月十瓶玫瑰精油，可以。价格……就按市面顶级玫瑰精油的三倍吧。账号我稍后发你邮箱。”
成了！虽然只有十瓶！但第一步，终于买到了！
林婉清差点没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强行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声音都带着点微颤：“太好了！谢谢云岛主！非常感谢！价格没问题！我马上让财务准备！”
“别急着谢。”云栖月语气平淡地给她泼了盆小小的冷水。
“丑话说前头，东西就这么多，按时付款，按时发货，其他没了。别指望额外增加份额，也别打探种植细节，更别派人上岛来搞什么‘考察’。我这儿不接待未经预约的访客，没有我岛上的人来接，天皇老子来了也得在码头等着。”
“明白！明白！绝对遵守您的规矩！”林婉清连声应承，心里那点“以后慢慢增加份额”的小心思被戳破，有点讪讪，但更多的是达成目标的兴奋。
“嗯。”云栖月应了一声，似乎准备挂电话了。
“那个……云岛主！”林婉清赶紧叫住她，趁热打铁。
“除了玫瑰，我听说……岛上好像还有薰衣草和洋甘菊的试用装？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也能稍微体验一下？价格同样您定！”
问出这话，林婉清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有点得寸进尺了，但她实在忍不住。论坛里的吹捧言犹在耳，如果能一并拿下……
电话那头传来云栖月略带调侃的声音：“林总消息挺灵通啊。是有一些，不过量更少，还在测试阶段，不稳定的东西，不能往外给。”
林婉清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云栖月话锋又是一转，像是故意吊人胃口，“看你这么有诚意，下个月发货的时候，可以随玫瑰精油，附赠你每样一小支试用装。效果自己体会，好坏别到处说，概不负责。”
峰回路转！
林婉清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谢谢！太感谢了！云岛主您放心，我绝对保密，自己使用！”
“行了，就这样。账号和注意事项发你邮箱。我忙去了。”云栖月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林婉清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了好几秒。直到嘴角的刺痛再次传来，她才猛地回过神，放下手机，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重重地靠进椅背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省城的夜空依旧被霓虹灯染得暧昧不明。但此刻看在林婉清眼里，却仿佛比刚才顺眼了许多。
她拿起桌上那只小小的棕色精油瓶，拧开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纯粹、饱满、带着露水与阳光气息的玫瑰香，此刻仿佛更加醉人了。
每月十瓶……虽然少，但这是一个开始。一个撬开雾栖岛这座宝库的开始！
她仿佛已经看到，那十瓶精油在她精心策划下，如何在省城的顶级富太圈里，掀起比上次更加疯狂的波澜。而“雾栖岛”和“婉容轩”的名字，也将通过这极致的稀缺和口碑，更加紧密地绑定在一起。
至于薰衣草和洋甘菊的试用装……林婉清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将是下一个突破口。
她拿起内部电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果决，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昂扬：
“小艾，通知财务部主管，立刻到我办公室来！有笔重要款项要处理！”
线，已经搭上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这条细线，变成坚固的桥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