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政为明昭买下那只陶鸟,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两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其中一人身形高挑,穿着不起眼的深色布衣,却难掩其玲珑有致的曲线,正是齐地来的阴地妖。
她此刻双手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嬴政的身影,里面翻涌着近乎狂热的渴望与焦灼。
“看到了吗?齐阴!”
地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对着身旁那个气息更加晦涩、如同真正融入阴影的男子说道。
“那就是王孙政!身负大秦国运……我若能靠近他,若能……”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亮光,压低声音,几乎是呓语般道:“我真希望他现在、立刻、马上就遇到生命危险!
天降横祸也好,刺客突袭也罢!那样老娘就能名正言顺地冲上去,救他于旦夕之间!替他挡刀,为他流血!”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幻想中的场景:
“如此一来,救命之恩,天大功劳!我是不是就能凭借这份功劳,从黑冰台那里换来完整的玄鸟泪?是不是就能……”
“够了!”
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如同寒冰泼下。
站在她身旁,被称为齐阴的男子,面容普通得毫无特色,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此刻正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睨着地妖。
“地妖。”
齐阴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我看你不仅是脑子丢在了齐地的沼泽里,连眼珠子也一并泡烂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嬴政三人周围那看似寻常的人流。
“你当暗中跟着他们的铁鹰卫是死的?
还是你觉得,就凭你我被压制,身上这点藏头露尾的本事,能在咸阳腹地,在那些杀才的眼皮子底下,导演出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
地妖被他话语中的冷意刺得一僵,狂热稍退,顺着他的目光仔细感知,脸色渐渐变了。
虽然被国运压制了祝歌韵力,但她确实能隐约察觉到。
在那熙攘的人群中,有几道气息如同磐石般沉稳,看似随意,实则始终将嬴政三人护在一个无形的圈子内,任何带有恶意的靠近,都会在瞬间引发雷霆般的打击。
那是秦王嬴稷麾下最神秘、也最忠诚的护卫力量——铁鹰剑士!
“别说制造危险。”
齐阴的声音愈发冰冷:“你现在但凡敢对他们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气,我保证,下一秒我们两个,就会变成咸阳城墙上的两颗首级,风干示众。还想玄鸟泪?做梦都比这实际点。”
地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极不甘心。
那完整的玄鸟泪对她而言太过重要,是她摆脱目前困境、甚至更进一步的关键。
眼看目标就在眼前,却如同镜花水月,触不可及,这种煎熬让她几乎发狂。
“那……那怎么办?”
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就这么干看着?”
“等。”
齐阴收回目光,重新隐入更深的阴影中,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话。
“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在咸阳,是龙得盘着,是妖得藏着。机会,只会留给有耐心、并且脑子清醒的人。”
地妖望着嬴政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些隐在暗处的铁鹰卫。
最终只能将满心的焦灼与疯狂强行压下,悻悻地跟着齐阴,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更复杂的街巷深处,继续他们漫长而绝望的等待。
地妖与齐阴如同两道幽魂,在咸阳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梭,远离了市集的喧嚣与铁鹰卫无形的视线。
地妖脸上的狂热稍退,但焦躁与不甘依旧在眼底燃烧。
她回想起临行前接到的密令,眉头紧紧锁起。
“齐阴。”
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大祭司传信来,要我们不惜代价摸清王孙政的底细,他引动国运的真相,身边人的关系,甚至……他那古怪的力量根源。可指令里,却丝毫没有让我们设法除掉他的意思。”
她停下脚步,看向身旁如同影子般的同伴:
“这太奇怪了!若是因为这小子引动了秦国国运,再加上那个小女孩虚无缥缈、却让郢都贵族们坐立不安的‘大破郢都’预言,按理说,他应该是我们楚国的头号目标,必欲除之而后快才对!
大祭司为何对他如此……‘宽容’?”
齐阴沉默地走着,阴影笼罩着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地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那沙哑冰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的确,很奇怪。”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回忆密令中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大祭司对王孙政的态度,透着一种……谨慎,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保留。
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又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相比之下,他对那个叫明昭的女孩的态度,反而明确得多,也……残酷得多。”
地妖立刻想起了那条让她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指令——
“设法,将楚女明昭,献祭。”
“献祭……”
地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覆盖。
“是啊,大祭司为何独独对这个小丫头如此狠绝?
她不过是巴蜀明家的一个遗孤,就算有那个预言,但也只是预言。预言这东西,还不是他们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也值得大祭司亲自下令,用上献祭这等古老而残酷的手段?这比直接杀掉王孙政的指令,更让我觉得……不对劲。”
齐阴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巷口。
确认安全后,才低声道:“王孙政身系秦国国运,动他,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引来秦国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甚至可能提前引爆预言。
大祭司或许是在权衡,或许……王孙政身上,有他更在意的东西,让他暂时不能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