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谷出口的空间漩涡再次稳定开启,标志着七日试炼时限已至。
与入谷时的争先恐后不同,此刻从漩涡中走出的弟子们,大多带着一身疲惫、伤痕,以及或多或少的收获。有人满脸喜色,储物袋鼓鼓囊囊;有人神色黯然,显然收获寥寥;更有人是被同门搀扶而出,甚至永远留在了那片危机四伏的山谷。
凤清音混在人群中,悄然走出。她依旧是那身青色杂役衣裙,但洗得发白,上面甚至还沾染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和尘土,看上去与其他经历苦战的弟子并无不同。然而,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步履沉稳,气息内敛悠长,一双眸子清澈深邃,隐隐有光华内蕴,与周围那些或兴奋或沮丧的弟子相比,显得过于平静,平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刻意将外在的灵力波动压制在炼气三层左右,不高不低,既不太过引人注目,也不至于显得太过废柴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的收获,除了那三枚至关重要的赤阳朱果,其余如星纹矿和妖兽内核,在出谷前已被她分门别类整理好,该上交的以备查验,该留用的则妥善藏匿。
执事堂前的广场上,刘执事和几位管事早已设下桌案,负责登记弟子收获,核定排名。弟子们排成长队,依次上前,取出自己的收获,引来阵阵羡慕或惋惜的惊呼。
“外门张毅,一星星纹矿三十五块,二星矿五块,炼气中期内核八颗!不错!”
“内门赵晗,一星矿六十块,二星矿十二块,炼气后期内核一颗!中期内核十五颗!好!”
“……”
队伍缓缓前行。很快,轮到了那五名从赤焰窟归来的内门弟子。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身上带伤,尤其是为首的陈师兄(陈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上交的收获算得上丰厚,毕竟击杀了一头炼气八层的赤炎角蟒,其内核和价值最高的材料都被他们取得,星纹矿也有不少。
“内门陈风,一星星纹矿五十块,二星矿十五块,炼气八层赤炎角蟒内核一颗,蟒鳞、蟒筋若干……炼气中期内核二十颗!”登记的管事高声唱喏,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惊讶。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炼气八层妖兽!这可是此次试炼中已知被猎杀的最高阶妖兽了!无数道羡慕、敬畏的目光投向陈风五人。
然而,陈风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赤阳朱果被夺,是他们此行最大的败笔和耻辱!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在人群中扫视,试图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偷”,可惜,凤清音隐藏得很好,并未被他发现。
终于,轮到了凤清音。
她走上前,在众多目光注视下,平静地取出了自己的收获。数量不算最多,但对于一个“炼气三层”的杂役弟子而言,已是惊人。
“杂役弟子,凤清音。”她声音清冷。
“一星星纹矿,五十八块。”
“二星星纹矿,十块。”
“炼气中期妖兽内核,二十五颗。”
管事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凤清音,又核对了一下记录,才高声道:“杂役凤清音,一星星纹矿五十八块,二星矿十块,炼气中期内核二十五颗!”
声音落下,广场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议论声。
“什么?杂役弟子?这么多收获?”
“炼气三层?猎杀二十五头炼气中期妖兽?开玩笑吧?”
“她是怎么做到的?运气也太好了!”
“难道是一直躲在安全区捡漏?”
各种质疑、惊讶、不可思议的目光聚焦在凤清音身上。就连刘执事也投来了审视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陈风那五人更是猛地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眼神锐利如鹰!一个炼气三层的杂役弟子,能有如此收获,本身就极不寻常!而且,他们记得,那个闯入赤焰窟的身影,似乎也是一身青衣!
凤清音对所有的议论和目光恍若未闻,登记完毕后,便领取了对应的贡献点凭证,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陈风一步踏出,拦在了凤清音面前,眼神冰冷,“凤师妹,收获不错啊。”
强大的炼气七层威压隐隐笼罩而来,试图给凤清音造成压力。
凤清音停下脚步,抬起头,平静地迎上陈风的目光:“陈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陈风皮笑肉不笑,“只是好奇,凤师妹以炼气三层修为,是如何获取如此多妖兽内核的?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机缘,或者……得了什么不该得的东西?”他话语中的暗示,几乎已经挑明。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赤焰窟之事,虽未传开,但陈风小队空手而归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流传,此刻结合他对凤清音的质问,不少人已经猜到了几分,看向凤清音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幸灾乐祸或同情。
凤清音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星陨谷内,各凭本事。师妹我虽修为低微,但懂得审时度势,专挑受伤或落单的妖兽下手,积少成多,有何不可?至于不该得的东西……”她顿了顿,语气转淡,“不知陈师兄指的是什么?莫非师兄丢了什么东西,怀疑是师妹我捡去了不成?”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解释了自己收获的来源(虽然不尽真实),又将问题抛了回去,暗示陈风自己丢了东西却来诬陷他人。
陈风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凤清音偷了赤阳朱果,当时对方速度太快,又隐匿了气息,他连正脸都没看清。
“牙尖嘴利!”陈风身边那名持盾的李师兄怒道,“赤焰窟的赤阳朱果,是不是你拿走了?!”
“赤阳朱果?”凤清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那是什么?很珍贵吗?师妹我从未见过。几位师兄实力高强,守在那赤焰窟外,连炼气八层的妖兽都能斩杀,若有这等灵果,又怎会让我一个炼气三层的小小杂役得手?师兄们莫非是在说笑?”
她这番话,既否认了拿走朱果,又暗讽他们五人守不住东西,反而来为难她一个低阶弟子,顿时让陈风五人脸色涨红,周围也传来一些低低的嗤笑声。
“你!”李师兄气得就要上前,却被陈风一把拦住。
陈风死死盯着凤清音,眼神阴鸷:“很好,凤清音,我记住你了。希望你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下去。”他知道,没有证据,在此纠缠下去只会更丢脸。
凤清音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多谢陈师兄挂念。若无他事,师妹先行告退,家兄伤势未愈,还需照料。”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陈风等人,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穿过人群,朝着杂役区那间简陋的木屋走去。
经过这番对峙,凤清音这个名字,算是第一次真正进入了部分青阳宗弟子的视野,虽然是以一种颇具争议的方式。
回到木屋,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属于夜玄冥特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依旧靠坐在床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泛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这七日,心脉邪毒的侵蚀并未停止。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锐利如初。他的目光落在凤清音身上,上下扫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甚至气息似乎还隐隐强了一丝,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回来了?”他的声音比七日前更加沙哑虚弱。
“嗯。”凤清音关上门,走到床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取出那三个贴着封灵符的玉盒。当她打开盒盖的瞬间,精纯而温暖的至阳能量伴随着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连屋内的阴寒之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夜玄冥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凝在那三枚如同红宝石般的赤阳朱果上。“赤阳朱果……而且年份超过六十年。”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确认,“你找到了。”
“运气不错。”凤清音轻描淡写,没有提及赤焰窟的惊险,“你的毒,不能再拖了。我现在就为你炼制解毒丹药。”
她说着,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品质普通的炼丹炉,以及若干辅助药材。这些都是在试炼期间,她凭借强大神识和速度,“光顾”了几个运气不好的弟子和一处无人看守的小型药圃所得,虽然品级不高,但用于处理赤阳朱果和调配辅药已经足够。
夜玄冥看着她熟练地升起真火(以混沌之气模拟),预热丹炉,处理药材,那双猩红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何等身份,如今却要依靠一个修为远低于他的女子来救命。但形势比人强,他沉默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
凤清音全神贯注。她虽无此界正统的炼丹传承,但前世医毒双绝的底蕴,加上混沌之气对能量的精妙掌控,让她对药性的理解和融合有着独到之处。她并未追求炼制出多么完美的灵丹,而是以赤阳朱果为主药,辅以其他药材调和其霸烈药性,目标明确——化解心脉邪毒!
混沌之气包裹着药材,在丹炉中缓缓融合、提纯。她摒弃了花哨的手法,只以最本质的能量控制和药性理解来进行操作。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味。
夜玄冥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惊。他虽不擅丹道,但眼界极高。凤清音这看似朴实无华的手法,其中蕴含的对药力本质的洞察和能量精准入微的操控,绝非寻常炼丹师可比。此女在医道之上的天赋,恐怕还在她的修炼天赋之上!
数个时辰后,丹炉轻震,炉盖开启,三枚龙眼大小、颜色暗红、表面却缠绕着一缕缕混沌气流的丹药飞出,落入凤清音早已准备好的玉瓶之中。丹药成色算不上顶级,但其中蕴含的至阳之力与一股奇异的平衡道韵,却让夜玄冥都感到一丝心悸。
“成了。”凤清音额角见汗,脸色也有些发白,连续高强度的操控对她消耗不小。她将玉瓶递给夜玄冥,“此丹我命名为‘赤阳化毒丹’,药性可能有些霸道,服下后需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药力,冲击心脉邪毒。过程可能会很痛苦。”
夜玄冥接过玉瓶,没有半分犹豫,倒出一枚丹药便吞服而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灼热如岩浆的洪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让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瞬间变得通红,甚至蒸腾起丝丝白气!
但他眼神依旧冰冷而坚定,立刻闭上双眼,全力引导那磅礴的至阳药力,如同驾驭着一条狂暴的火龙,悍然冲向盘踞在心脉处那团阴寒彻骨的邪毒!
冰与火的交锋在他体内激烈展开!极致的痛苦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袍,但他紧咬着牙关,连一声呻吟都未曾发出,唯有那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凤清音守在一旁,神识密切关注着他体内的状况,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玄冥身体时而通红如火炭,时而青紫如寒冰,气息剧烈波动。但凤清音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炽热药力的持续冲击下,那顽固的邪毒正在一点点地被消融、净化!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时,夜玄冥周身那剧烈的能量波动终于缓缓平息。他猛地睁开双眼,一口散发着浓郁腥臭气的黑血喷出,落在地上,竟将石板都腐蚀出了一个小坑!
而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虚弱,却多了一丝久违的血色。那双猩红的眸子,少了些许之前的晦暗,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冰冷,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威严。虽然距离恢复魔元依旧遥远,但那致命的邪毒,已然被拔除了大半!剩下的,只需慢慢调养即可。
他看向守了一夜、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的凤清音,沉默片刻,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死气:“多谢。”
凤清音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互利互惠罢了。你好了,我们才能尽快离开这里,去皇都。”
她走到窗边,看向皇都的方向,眼神锐利。
青阳宗只是暂时的落脚点,星陨谷试炼让她积累了初步的资本。如今夜玄冥毒性已解,恢复实力只是时间问题。是时候,开始谋划回归皇都之事了。
那些曾经的仇敌,可还安好?
凤清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