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沃斯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循环。他就像一只被设定了固定程序却又出了bug的机械鸟,明知前方是高压电网,却依旧控制不住地要一次次扑腾着撞上去。
只要他瞅准一个自以为汤姆不在的空档,从某个角落、某根柱子后、某扇门边鬼鬼祟祟地钻出来时,汤姆总会如同精准的捕猎者,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及时出现。
有时是从旋转楼梯上方投下冰冷的阴影,有时是从对面走廊的窗边转过身,有时甚至只是平静地从一本巨大的书籍后抬起眼…
他的出现总是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一直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这只愚蠢飞蛾的再次扑火。
而每一次,汤姆什么也不用做,他只是将那双仿佛凝结了寒夜的黑眸,精准地锁定在科沃斯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怒气,只有一种极致的居高临下和挑衅,像无形的利刃,轻易穿透科沃斯那点可怜的心理防线。
那眼神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科沃斯的脑海:伊莱是我的,你不配出现在他身边。连试图靠近的念头,都是亵渎。
科沃斯每次接触到这眼神,都会如同被瞬间冻结,血液倒流,脸色煞白。所有鼓起的勇气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自惭形秽。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在那无声的威压下,狼狈不堪地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心脏狂跳不止。
而每到这个时候,处在风暴中心的伊莱就会表现出一种近乎慵懒的满意。
他既不会去看科沃斯那副狼狈相,也不会去迎接汤姆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他只是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非常自然地朝汤姆所在的方向轻轻靠去一小步,或者将自己的身体姿态调整得更加朝向汤姆。
然后,他便继续低下头,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书本,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驱逐战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恰好站在这里,恰好需要挪动一下位置。
这种堪称诡异的“三角”戏码——如果科沃斯那单方面的执着也能算一角的话,自然没能逃过阿尔法德那双善于发现乐子的眼睛。
有好几次,他都恰好目睹了全过程——科沃斯鬼祟探头、汤姆如同守护神,或者说恶龙般从天而降、眼神碾压、科沃斯溃逃、伊莱悠然靠向汤姆…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看得阿尔法德叹为观止。
晚上回到寝室,阿尔法德看着正坐在书桌前安静看书的伊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整个人瘫在自己床上,笑得肩膀直抖。
“梅林啊!伊莱!”阿尔法德一边笑一边说,蓝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我今天可是看了场好戏!那个莱斯特兰奇家的小子,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那么执着于往你和里德尔那块铁板上撞呢?”
伊莱从书页上抬起眼,神色平静,仿佛阿尔法德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不知道。”他淡淡地回答,目光又回到了书本上。
阿尔法德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喂,说真的,你和里德尔是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还挺享受这种过程的?”
他仔细观察着伊莱的表情:“你看啊,里德尔每次出现得那叫一个及时,那眼神,啧啧,跟护食的黑龙似的。”
阿尔法德模仿着伊莱那副事不关己却又自然靠近汤姆的样子,“还有你,你往他那边一靠,那模样…简直就是在给那条黑龙顺毛,告诉他‘干得漂亮’!”
阿尔法德虽然语气夸张,但观察力却相当敏锐。
伊莱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嘴角似乎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毫米,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你想多了,阿尔法德。”伊莱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他太吵了。”
阿尔法德看着伊莱这副油盐不进又隐约透出点默认意味的样子,挑了挑眉,重新躺回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拖长了语调,“不过我得说,那莱斯特兰奇小子也真是个人才。能把自己活成你们俩…嗯…‘情趣’的一部分,也是没谁了。”
他故意用了某个暧昧的词汇,成功看到伊莱的耳根微微泛红,虽然伊莱表面上依旧镇定地在看书。
阿尔法德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心里对科沃斯抱以一丝微妙的“同情”。
这家伙,恐怕到毕业都不会明白,他那些幼稚的挑衅和行为,在当事人眼里,早就变成了巩固某种危险关系的催化剂和乐子。
伊莱在阿尔法德停止调侃后,看似重新沉浸于书本,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放起白天汤姆出现时那冰冷的眼神,和自己下意识靠过去的瞬间。
阿尔法德说得没错,他确实不讨厌这样。甚至,有点喜欢。喜欢看到汤姆因为别人靠近他而流露出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在意和独占欲。
这让他感觉,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确实是不同的,是值得被“守护”和“宣示主权”的。
这种扭曲的满足感,如同藤蔓,在他心底悄然缠绕,越收越紧。
寝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阿尔法德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伊莱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但伊莱的心绪,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伊莱合上书,走到窗边。窗外黑湖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波光。他想起汤姆那双在驱逐科沃斯时显得格外幽深的黑眸,想起他站在自己身侧时,那无声却强大的存在感。
他知道这很不正常,甚至可以说是病态的。但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