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最伤人的一个词。
“太菜了。”
“建文帝登基之后，急于削藩，手段却粗糙无比，毫无章法。”
“他听信那帮腐儒的建议，一年之内，连削五位藩王，逼得湘王朱柏全家自焚。”
“对待燕王殿下，更是步步紧逼，手段用尽，却又处处留情，给了燕王殿下足够的时间准备。”
“这才有了后来的靖难之役。”
“若非他自己操作失误，给了燕王殿下无数机会，燕王殿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断然没有成功的可能。”
时靖的话，清晰地回荡在殿中。
“标儿若是不死。”
朱元璋沙哑地开口了。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皇帝，也永远轮不到你。”
朱棣闻言，身子一颤，立刻把头磕得砰砰响。
“父皇说的是！父皇说的是！”
“只要大哥在一天，儿臣就是大哥最忠心的臣子！”
“儿臣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啊！”
看着朱棣这副模样，马皇后终究是心软了。
她走到朱元璋身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柔声问道。
“重八。”
“那……那允炆呢？”
“既然老四当了皇帝，那允炆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是啊。
改朝换代，最残酷的，莫过于对前朝皇室的处理。
朱元璋的眼神，又变得锐利无比，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朱棣。
他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是不是……
连他也杀了？
朱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全无，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不是我！”
“父皇！母后！真的不是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时先生！”
朱标也急了，他看向时靖，急切地问道。
“允炆的下落，到底如何？”
徐达、徐妙云等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时靖。
在众人焦灼的注视下，时靖轻轻叹了口气。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段尘封的历史。
“靖难功成，燕王大军攻破应天城的那一天。”
“皇宫里，燃起了一场大火。”
“待到大火被扑灭时……”
“建文帝君臣，已不知所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知所踪？
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朱棣颤抖着问道，“他……他是生是死？”
时靖摇了摇头。
“不知道。”
“建文帝的下落，成了大明朝一桩悬案。”
“永乐大帝倾尽一生，派人四处寻找，也未能找到他的踪迹。”
“所以，臣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八个字，比直接说朱允炆被杀了，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朱棣整个人都瘫软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攻入应天，只想逼宫，只想问问那个侄子，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叔叔们。
可他等来的，只有一场滔天大火。
和一句“不知所踪”。
这句话，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病，也成了他一辈子洗不脱的嫌疑。
朱元璋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朱棣，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身上的杀气，凝成了实质。
就在这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时靖却忽然笑了。
他看向朱元璋，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陛下，恕臣多嘴问一句。”
“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
“建文帝是就这么下落不明，留下一桩悬案，对大明更好？”
“还是……被证实，他就是被自己的亲叔叔，夺了江山，杀了性命，对大明更好？”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
也极其诛心。
朱元璋瞬间愣住了。
他身上的杀气，一下子泄了。
是啊。
一个是皇帝神秘失踪，虽然有损皇家颜面，但终究是一桩无头公案。新皇可以说他是自己放火，畏罪自焚，也可以说他早已逃之夭夭。
史书上，可以任由胜利者书写。
可另一个呢？
叔叔起兵，攻破国都，杀了当皇帝的侄子。
这叫什么？
这叫篡位！
这是要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被后世子孙戳着脊梁骨骂上千百年的！
朱家的脸，大明的脸，还要不要了？
朱元璋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他可以是一个心疼孙子的爷爷。
但他首先，是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看着朱元璋那副复杂的表情，时靖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他轻轻一挥衣袖。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诸位，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阵扭曲。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脚下已经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那金碧辉煌的奉天殿，而是他们之前所在的皇家别院。
“这……这就回来了？”
徐达晃了晃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大步走到时靖面前，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他，满脸都是崇拜。
“时先生，您这手功夫，真是神了！”
“挥挥手就能穿梭时空，简直就是活神仙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撼。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这种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敬畏。
时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他看向众人，开口道。
“燕王殿下为何起兵靖难，其中缘由，想必诸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其一，朝廷逼迫太甚，不反就是死。”
“其二，建文帝听信腐儒，自毁长城，削藩手段粗糙，尽失人心。”
“其三，北元虎视眈眈，而朝中武将凋零，除了燕王，无人能守国门。”
“其四，建文帝优柔寡断，给了燕王太多机会。”
“其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燕王自身的雄才大略与赫赫战功。”
“这五点，缺一不可。”
时靖的话，总结了刚才他们看到的一切。
“放屁！”
一声怒骂，打破了平静。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指着空气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五点！”
“归根结底，就是允炆那个小王八蛋，太他娘的废物了！”
“老子把天下都给他打下来了！把路都给他铺平了！”
“猪！简直是猪脑子！”
朱元璋气得直喘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咱要是他，直接一道圣旨把老四召进京，当场拿下！还用得着后面那么多屁事？”
“削藩？削个屁！直接把兵权收了，把人圈在京城里好吃好喝养着，不就完了？”
“他倒好！听那帮书呆子的话，又是逼死这个，又是逼疯那个，硬生生把所有人都逼到了对立面！”
“蠢！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