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侯府
秋日的光辉映照在朱红的大门上。定北侯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门楣上定北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那笔力遒劲的字体，据说出自已故书法大家顾恺之之手，每一笔都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
罗晴随着萧凛步下马车，抬头望去，门前两尊汉白玉石狮威严矗立，狮身雕刻得栩栩如生，连鬃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鎏金门环在光影交错中泛着暗沉的金光。这般气派，让罗晴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襟。
莫要紧张。萧凛似是看出她的忐忑，轻轻握住她的手，这里往后就是你的家了。
侯府坐落于皇城东侧，与宫墙仅一街之隔。这个位置非同小可，非圣眷正浓者不能得。罗晴暗忖，定北侯在朝中的地位，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显赫。
然而真正令她震撼的，是踏进府门后的景象。
整座府邸依南北轴线而建，飞檐翘角在暮色中勾勒出优美的轮廓，檐下悬挂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甫一进门，便见一道紫檀木雕花照壁伫立眼前，上刻松鹤延年图，松针纤细如毫，鹤羽栩栩如生，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绕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罗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轻轻倒吸一口气。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偌大的园林中，游廊曲折通幽，每一处建筑都独具匠心。远处的假山嶙峋奇崛，与一池碧水相映成趣，湖心亭翼然临于水上，九曲回廊如游龙般蜿蜒其间。
那是听雨轩。萧凛指着临水的一处雅致小筑，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夏日在此赏荷，雨打荷叶声如珠落玉盘，最是惬意。小时候，母亲常带我在那里读书。
继续前行，但见院落各有千秋。有的庄严肃穆，青砖黛瓦、石狮守门，彰显着将门风范；有的玲珑雅致，花窗月门、翠竹掩映，别具江南韵味。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风格各异的建筑竟能和谐共存，浑然一体。
侯府历经三代修缮，每一任主人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萧凛温声解释，手指轻抚过一道月亮门上的石刻花纹，曾祖父出身行伍，偏爱北方建筑的雄浑；祖父却是个雅士，倾心江南园林的秀美。到了父亲这一代，又添了些许西域风情。
罗晴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果然在一处亭子的穹顶上看到了色彩绚丽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异域的光泽。她细细观赏，但见主湖磅礴大气，可泛轻舟；溪流婉约清雅，宜品香茗。回廊下悬挂着湘妃竹帘，随风轻摇；雅亭中摆设着青石凳，可供小憩。整座府邸既保持着将门世家的庄重气度，又不失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藏着故事。萧凛轻声道，目光悠远。
几人行至二门处，早有四顶软轿等候。乘轿而行，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抵达暂居的庭香苑。罗晴暗自咋舌，这侯府的规模，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宏大数倍。
庭香苑门前，两排仆从垂手侍立，见他们到来，齐声行礼问安，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萧凛摆手令众人起身，亲自携着罗晴熟悉院落。
这庭香苑虽说是暂居，但景致最佳。萧凛指着院中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桂树，这是祖母当年亲手所植，每到秋日，满院飘香。她常说，桂花不争春色，独自在秋日绽放，恰似女子的品格。
罗晴举目四顾，但见院落宽敞明亮，抄手游廊连通各处。正房五间，皆用上等金丝楠木建造，窗棂上雕着缠枝莲纹，精致非常。院角植着一丛翠竹，竹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平添几分雅意。
萧凛引她走进正房，柔声道：隔壁便是文澜苑，待大婚后，那便是我们的居所。母亲特意命人将两院之间的月门打通，方便往来。
屋内陈设令罗晴眼前一亮。所有家具都是新制的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床榻上铺着大红遍地锦被褥，妆台上摆放着螺钿妆匣，处处透着精心。最难得的是，窗边设了一处书案，上好的宣纸、湖笔、徽墨、端砚一应俱全，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晴儿看还缺什么？萧凛关切地问，若是不满意，咱们换个院子也可。
罗晴轻轻摇头。这一切早已超出她的预期，哪里还会不满意？从屋内的布置，足见侯夫人的用心。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这个家，已经接纳了她和孩子们。
去看看孩子们吧。罗晴终究放心不下。
瑾瑜的住处唤作墨韵斋，布置得简约雅致。他们进屋时，男孩正立在墙前，专注地欣赏着一幅山水画。听到脚步声，瑾瑜转身唤了声，快步上前牵住罗晴的手。
屋子可喜欢？罗晴柔声问。
瑾瑜认真点头，目光却不离那幅画：这画真好，笔墨酣畅，意境高远。
萧凛笑道：你小子有眼光。这是前朝大家李思训的《秋山访友图》，是祖父的珍藏。还有这方端砚，连三皇子求取都未得，如今倒送到了你的案头。
罗晴闻言细看，但见书桌上陈列着上等的文房四宝，那方端砚石质细腻，刻着云龙纹样，确是难得的珍品。定北侯这般厚待，显然已经认可了这个孙儿。
转至霏霏的芳菲阁，又是另一番景象。屋内以淡粉为主色调，窗幔上绣着翩飞的蝴蝶，被面是盛开的玉兰。多宝格里摆着各色精巧的玩物，梳妆台上还放着一套小巧的珍珠头面。
小丫头早已欢喜得在床上打滚，见他们进来，一个骨碌爬起身，扑进萧凛怀中。
霏霏快起来，不得胡闹。罗晴连忙制止。
萧凛却已笑着将女儿抱起：霏霏可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小姑娘搂着父亲的脖子，甜笑着应答，这个会唱歌的八音盒，还有这个会眨眼的布娃娃，霏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萧凛抱着她在屋内转圈，一一指点着各处陈设：这个多宝格是特意为你定制的，往后你的小玩意儿都可以收在这里。窗边那张小书桌，是请京城最好的木匠打造的...
看着父女俩亲昵的模样，罗晴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渐渐消散。她走到窗前，轻轻抚过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兰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浇过水。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让她心头一暖。
嬉闹过后，罗晴柔声道：该更衣了，一会儿还要去主院用膳。
萧凛吩咐婢女伺候孩子们洗漱更衣，自己则牵着罗晴回到主屋。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洒下温暖的光晕。这一日的舟车劳顿，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当罗晴换上一身淡紫色绣玉兰花纹的衣裙从屏风后转出时，萧凛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他上前执起她的手，低声道：晴儿，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窗外，暮色渐浓，侯府各处陆续亮起灯火。那一盏盏温暖的灯光，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族绵延不绝的故事。而今晚，这个故事里，又将添上新的篇章。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清香。罗晴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觉得，这座看似威严的侯府，其实处处透着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