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气泡还浮在前面,一动不动。
我盯着它,手按在无锋重剑上。洛璃没出声,但指尖已经扣住一个玉瓶。雷猛的三十六枚铁钉卡在指缝里,随时能甩出去。
我们都没动。
水下突然翻起一股暗流,不是波浪那种推着走的力道,是直接从海底往上顶的冲劲。滑板晃了一下,差点脱手。
“不对。”我说。
话音刚落,左侧水面炸开!
一根粗如房梁的触手破水而出,裹着半块礁石,直砸我们头顶。我猛地踩滑板边缘,整个人横移两丈,触手擦着衣角落下,轰在原地,滑板当场碎成几片。
第二根触手紧跟着从右侧杀出,目标是洛璃。
她没躲,抬手就扔出一颗丹药。丹药撞到触手表面,“砰”一声爆开,寒气炸裂,整条触手瞬间结冰。冰层还没蔓延完,她又甩出第二颗,第三颗——连续七颗连爆,把那截触手冻得像根冰柱。
“雷猛!”我吼。
他早就动手了。拉开工具包最下层,抽出三块青铜板往空中一抛,控器阵亮起,三枚飞锥凭空凝成,直射触手关节处。只听“咔”的一声,冰层裂开,飞锥钉进肉里,黑血喷出来,落在海面滋啦作响。
主触手被冻住,旁边还有两条悄悄绕后。
我早察觉到了。脚下一蹬,残碑熔炉里的青火顺着经脉往下烧,源炁灌入双腿,碎星步一步踏出,人已经冲到后方。左手拳劲轰出,古武桩功的劲力顺着肩背一路传到拳面,打在一条触手上,发出金属撞击声。
这玩意儿皮厚,但我这一拳也不是吃素的。它抽搐了一下,另一条趁机卷向我腰间。
我右手拔剑,无锋重剑贴着触手表面滑斩,剑身虽钝,但源炁外放,割开表皮。同时左拳回拉,再轰一记短打,拳意透劲,直接震断内里筋络。
两条触手瘫软下去。
正前方那根主触手还在挣扎,冰层出现裂缝,眼看就要挣脱。
我知道不能拖。
把酒囊甩到背后,腾出左手,掌心对准残碑熔炉方向。体内青火猛然暴涨,炼化过的源炁全数抽出,顺着右臂涌进剑身。这一剑我不砍断点,我要把它从根上废掉。
碎星步再动,我绕到侧面死角,剑尖抵住触手基部,源炁爆发。
“给我——断!”
剑刃切进去三寸,整条触手炸开,黑血漫天洒落。
可就在这时,深海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刚才那种小波动,是整个海底在抖。海水开始旋转,形成小型漩涡,把断裂的触手残骸往中心吸。
“不好。”雷猛低喝,“它要拼命了。”
话音未落,水下射出十几道血箭,每一根都比拇指还粗,速度极快,呈扇形覆盖我们所在区域。
我来不及收剑,只能侧身格挡。第一根血箭撞在剑面上,发出“铛”的一声,像是铁钉砸石头。第二根打中肩膀,兽皮袍子直接穿孔,还好我提前绷紧肌肉,硬扛下来。
第三根奔洛璃面门而去。
她没动,等血箭飞到眼前,才抬起两根手指,夹住一枚丹药往空中一弹。“啪”,丹爆开来,寒霜瞬间冻结飞行中的血箭,变成一根根冰刺,“噼里啪啦”全掉进海里。
剩下的被雷猛用控器阵拦下。他双手一合,三十六枚铁钉组成环形屏障,在空中高速旋转,把血箭一一击落。
最后一根擦过我的耳侧,带出一道血痕。
我抬手抹了把脸,血混着海水黏在掌心。
这时水下的震动停了。
所有血箭消失,断裂的触手也不再抽搐。那股压迫感缓缓下沉,像是回到了海底深处。
“走了?”雷猛问。
我没答,盯着水面。
五息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只有那些被炸碎的触手残骸漂在周围,黑血慢慢散开。
洛璃把手从玉瓶口松开,呼吸略沉。她发间的灵药茎还在微微颤动,幅度比刚才小了些。
“没死。”我说,“只是退了。”
雷猛喘了口气:“这玩意儿比血兽王还难缠,至少知道弱点在哪。”
“眼睛。”洛璃说,“它闭眼了两次,都是因为雷猛的飞锥。”
“那就记住。”我点头,“下次别给它机会喷血箭。”
三人落地,踩在一块浮石上。滑板全毁了,没法再用。雷猛从工具包里掏出三块铁板,重新组装,但这次没激活控器阵。
“省着用。”他说,“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埋伏。”
我从酒囊里摸出血髓珠。珠子还在发烫,亮度稳定,依旧指着那个方向。
“继续走。”我说。
洛璃没反对,只是把几个新配的丹瓶换到顺手的位置。雷猛检查了一遍工具包,确认材料齐全。
我们不再滑行,改为一步步踩着浮石前进。每一步都小心试探,怕再触发什么机关。
海面恢复平静,但谁都不敢放松。
十步之后,洛璃忽然停下。
“怎么了?”我问。
她没说话,伸手摸了下发间的灵药茎。那根烧焦的茎杆正在轻微摆动,不是风吹,是自己在动。
“又有东西。”她说。
我立刻警觉,扫视四周水面。
没有气泡,没有波纹,连漂浮的残骸都不见了。这片区域太干净,反而不对劲。
雷猛蹲下身,把手贴在浮石底部。几秒后,他抬头:“底下有心跳。”
不是一下两下,是持续的搏动,很慢,但有力。
“还是刚才那家伙?”他问。
“不像。”洛璃摇头,“节奏不一样。”
我把残碑熔炉调到最大感知状态。青火在丹田里晃动,感应到一丝异样——不是冥气,也不是血煞,是一种更原始的力量,像是……某种生物活着时自带的场。
“不是机器。”我说,“是活的。”
话音刚落,脚下这块浮石轻轻震了一下。
我们三人立刻分开站位,各自拉开距离。
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明显,浮石边缘开始出现裂痕。
我握紧无锋重剑,盯着水面。
下一刻,整片海域的海水向下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起来。我们脚下的石头剧烈晃动,裂缝迅速扩大。
“跳!”我吼。
三人同时跃起,踩向更远的浮石。
就在我们离开的瞬间,那块石头炸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海底缓缓升起。
不是触手。
这次是一只眼睛。
一只直径超过三丈的竖瞳,泛着暗红色光,瞳孔深处有符文流转。它睁开的那一刻,整个血海仿佛静止了一瞬。
我们僵在原地。
它没动我们,也没攻击,就那样盯着我们看。
一秒。
两秒。
然后,那只眼睛缓缓闭上。
海水回落,黑影沉下去,一切恢复如常。
“……见鬼了。”雷猛低声说。
我没吭声。血髓珠在我掌心滚烫,热度比之前高了一倍。残碑熔炉里的青火也躁动不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它不是袭击我们。”洛璃声音很轻,“是在警告。”
“警告什么?”雷猛问。
“别往前。”我说。
我把珠子收回酒囊,手还带着热感。刚才那一眼,我看到了符文,和血刀门令牌上的很像,但更古老。
“可我们必须去。”我说。
两人没说话。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种级别的存在,正面碰就是送死。但我们已经没退路了。
“走。”我迈步踏上新的浮石。
脚步刚稳,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
不是声音,是直接传进脑子里的震动。
像钟声,又像某种语言。
我没回头。
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