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根毒针走出密室,走廊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兽皮袍子贴在背上。酒囊晃了一下,里面那枚血镖还在发烫,和残碑熔炉里的青火隔着一层布料对峙着。
议事堂在东殿三层,石阶又窄又陡。我一步步往上走,腿上的旧伤有点沉,那是三年前在北域剑墟被血刀门围杀时落下的。现在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丹田深处那团暗红源炁在缓缓转动,像烧到一半的炭火,压着血毒的气息,也压着我自己。
门是开着的。
紫光从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主位上。丹盟盟主坐在那里,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泛着淡淡的丹火光泽。他没看我,目光扫过堂下站着的几个长老,声音不高:“三日后,公审毒脉。”
堂内一片安静。
洛璃站在右侧第三位,月白袍子一丝不乱,手里抱着药箱。她看见我进来,眼神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证据确凿。”盟主继续道,“毒脉勾结血刀门,用‘血煞引’谋害丹盟高层,意图动摇根基。此罪当诛,不容辩驳。”
有人点头,有人低头,没人出声反对。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种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可每次都是查到一半就停了,要么是证据突然消失,要么是关键人物暴毙。这次不一样,我手里有针,有玉符,还有亲眼见过的傀儡阵。洛老爹活着,话也说了,真相已经撕开一角。
但我刚站定,还没开口,就听见洛璃低声说:“盟主,毒脉背后可能不止一人。他们敢动手,必有后招。此时公审,怕会激起反扑。”
盟主看了她一眼,语气没变:“正因如此,才要快刀斩乱麻。等他们布好局,我们就被动了。”
“可主持公审的人选……”她顿了顿,“必须信得过,还得镇得住场面。”
话音落下,堂内更静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腰间的三个酒囊跟着晃。右手放在案上,掌心朝下盖住那根毒针,指节用力,发出一声闷响。
“我来。”我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
盟主终于正眼瞧我了。他的目光很稳,先扫过我的脸,再往下,落到我小腹的位置——那是残碑熔炉所在。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青火轻轻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
“你?”他问。
“是我。”我站着没动,“我知道毒脉怎么下针,也知道他们怎么藏人。我在万毒谷毁过他们的傀儡阵,在丹盟门口接过他们的神念镖。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堂内没人说话。
洛璃没看我,但她手指收紧了,捏住了药箱边缘。
盟主沉默了几息,忽然道:“公审有一条规矩,你可知道?”
“说。”
“需验血脉。”他盯着我,“主审之人,必须体内流淌丹盟正统血脉,能引动丹火印。这是祖制,不能破。”
我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实实在在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明白他在试探什么。
他不是怀疑我能不能办这事,他是怀疑我有没有资格站在这张案后,代表丹盟审判别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团暗红源炁还在,它混了血毒,也吞了护法的毒源炁,但它现在归我管。我能把它压下去,也能让它烧起来。
“如果我能引出血技真意呢?”我抬头看着他,“不是丹火,是血刀门的全技。我能把它从经脉里抽出来,摆在台面上。这算不算资格?”
盟主瞳孔缩了一下。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血刀全技是禁忌,是禁术,更是死证。谁要是能施展,要么是叛徒,要么就是掌握了对方的核心传承。而我现在说能引出来,等于是在告诉他:我不只是打过他们的人,我是把他们的根挖断过的人。
“你若真能做到……”他慢慢开口,“那就不用验血脉了。”
“我可以做到。”我说,“三日后,我在公审台等你下令。”
他没再问。
堂内气氛变了。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决策会,而是像一把刀已经出鞘,只差最后一推。
“准了。”盟主一挥手,“陈无戈,暂领公审主事之职,统管内外巡查、押解、审讯诸务。若有阻挠,可先斩后报。”
“谢令。”我抱拳。
转身要走时,洛璃叫住我。
“小心。”她说。
我没回头,点了下头。
走出议事堂,外面天光正好。长廊尽头已经开始搭架子,那是未来的公审台,木料还是新的,散发着松香味。几个弟子在搬桌椅,没人说话,动作却比平时快。
我靠在廊柱边,摸出酒囊。
打开塞子,一股热气冲出来。里面有碎星铁粉、炼废的剑意渣,还有一小块噬魂幡的碎片。我把毒针放进去,盖紧。
残碑熔炉微微震动,青火在裂缝里转了一圈,把那股血毒气息又往下压了三分。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派人来查我底细,会翻我过去的战报,会找人认我用的拳经。甚至可能有人半夜摸进我房间,想看看我睡觉时有没有丹火印浮现。
但我不怕。
他们要验血脉?
行。
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用敌人的血,烧出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