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裂开的那道缝里,暗红光一闪一缩,像在喘气。
我右手还贴在腹部,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转得更快了。刚才炼化的毒雾和血刀气息混在一起,被青火煨着,慢慢压成一股更纯的源炁。这股力量不往外冲,就在我丹田里打转,越攒越多。
我能感觉到花王的心跳。
它和残碑的震动有一点对得上。
不是完全同步,但足够让我明白——这东西吃废劲,靠别人的残痕活着。就像我的炉子一样。
血刀门这些人,把自己当正统,可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吞噬”。
前面浓雾里,那个断臂的首领突然举起剩下的一条胳膊,手里握着半截血刀。他嘴里念着听不清的词,猛地一刀砍在自己肩膀上,血直接喷出来,洒向那朵花的根部。
花抖了一下。
花瓣张开更大,中心那根柱状物跳得急了。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这是血祭,拿自己的命换刀技复苏。但他太弱了,这具身体撑不住全技觉醒的力量。
果然,花没完全响应他。
反而从裂口里射出一道血光,直接抽在他脸上。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左臂上的血刀纹路开始发黑,出现裂痕。
雷猛趴在我旁边,呼吸变重。他的器阵还在冒烟,几块核心符石已经熄了火。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摇头,表示还能撑。
我没说话,把左手慢慢搭上剑柄。
重剑还是背在身后,但里面的废剑渣热起来了,和我体内源炁有了感应。只要我想,随时能拔出来。
但我不能现在动。
花王还没真正睁眼。它现在是半醒状态,谁先逼它做出选择,谁就先暴露底牌。
那个首领又冲上去,跪在花前,额头磕地。他嘶吼:“我是血刀传人!你该认我为主!”
花不动。
裂口里的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我藏身的方向。
我立刻收住气息,连丹田里的源炁都压了一瞬。残碑熔炉自动调慢青火节奏,不再外泄一丝波动。
但它刚才吸进去的那些血刀气息,还留了一丝在我指尖。
我轻轻一弹,一滴带着猩红的血珠落在地上。
泥土瞬间吸了进去。
旁边一朵小噬魂花猛地颤动,叶片卷曲,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它没长大,反而迅速枯萎,最后化成灰。
这一幕不大,但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首领猛地回头,眼神发疯:“陈无戈!你染过血刀技?!”
我没理他。
花王的光还在盯着我这边。
它没攻击,也没靠近,只是静静地悬着。那种感觉,像在判断——你配不配。
他知道我能吃掉它的养分。
也能抢走它的宿主资格。
首领站起身,整条左臂都在抖。血刀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有黑色液体顺着缝隙流下来。他不管这些,咬牙举起刀,对着花心就是一刀劈下。
“给我醒来!!”
刀落下的瞬间,花突然张开所有花瓣。
那一声尖啸直接炸开。
音波裹着毒雾和血光横扫过来,地面像水一样晃。我闭气,同时甩出一掌源炁打入雷猛后背,顶住他器阵核心,防止当场崩解。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阵法没碎。
我左手抓住重剑,脚下一蹬,用碎星步绕到侧翼。速度快,没留下影子。等音波过去,我已经站在一块塌陷的石台边缘,正对花王侧面。
首领被反震出去,摔在地上。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手刚撑地,发现插在土里的那几块刻“杀”字的石碑,有一块已经开始龟裂。
他知道出事了。
这不是献祭成功,是花王拒绝接受他。
他怒吼一声,扑向最近的那块石碑,想重新稳住阵法。但他刚碰到碑面,碑上“杀”字突然爆开,一道血线倒抽回他手臂。
“啊——!”他惨叫,整条胳膊瞬间干瘪下去。
花王缓缓升起,离地三尺,花瓣旋转如刀轮。中心裂口扩大,露出一只竖瞳般的结构,通体暗红,边缘泛着紫光。
它睁眼了。
第一眼看的不是首领,而是我。
我站着没动,重剑还在鞘里。但我把刚炼好的那股源炁推到右手指尖,慢慢渗进地面。
血迹扩散。
附近几株噬魂花全部剧烈摇晃,接着根部断裂,枯死倒地。
花王的竖瞳缩了一下。
它明白了。
这个人的炉子,比血刀更懂怎么吞东西。
首领跪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干瘪的胳膊,另一只手还想往前爬。“我是……唯一继承者……你不认我,谁来承载全技……”
花王没理他。
它缓缓转向我。
我知道它在等什么。
它要选一个更强的容器。
但我不会现在就上。它刚醒,本能占主导,这时候冲上去等于送菜。我要等它确认局势,产生贪念的时候,再给它一击。
雷猛在我身后低声说:“左边那块碑,再不砸,阵眼就要合上了。”
我点头。
刚才那一波反噬,让整个血祭阵出现裂缝。如果现在毁掉左侧石碑,就能切断花王和血刀技的最后一丝联系。到时候它没了外力支撑,只能靠自己活,要么衰亡,要么……找新主人。
我慢慢抬起手,对雷猛做了个“三”的手势。
他懂。
三息之后,动手。
我盯着花王的眼睛,左手终于抽出重剑。
剑身未亮,但里面沉睡的废剑渣全部苏醒,嗡鸣不止。
一息。
花王的竖瞳微微转动,似乎察觉到威胁。
二息。
首领突然狂笑,从怀里掏出一把骨粉撒向空中。那是血刀门历代死者的骨灰,含有残技烙印。他要用最后手段强行绑定。
三息。
我抬脚冲出。
同一刻,雷猛跃起,抡起大锤砸向左侧石碑。
花王立刻反应,一根花瓣甩出,化作血刃直奔雷猛。
我人在半空,重剑横斩,将血刃劈散。源炁顺着剑锋爆出,撞上花王侧面。
它晃了一下。
竖瞳猛然收缩。
就在这时,首领的骨粉落到花身上。那些灰烬像活了一样,往花瓣里钻。
花王发出第二声啸叫,比刚才更尖锐。
整个花海震动,地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知道不能再等。
把丹田里存的所有源炁全部灌进重剑,剑尖点地,划出一道弧线。地面炸开,碎石飞溅,我借力腾空,直扑花心。
花王转身迎击,三片花瓣合成一柄巨刀劈来。
我挥剑硬接。
砰!
冲击波炸开,我落地翻滚,手臂发麻。重剑没事,但剑身上的裂纹多了几道。
花王也被震退半步,竖瞳流下一缕黑血。
它第一次受伤。
首领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眼神从疯狂变成恐惧。
他终于明白——
这场争夺,从来就不只有他一个候选人。
我站直身体,抹掉嘴角的血,把重剑扛回肩上。
花王悬浮半空,花瓣缓缓闭合,像在恢复力气。
雷猛站在我侧后方,锤子拄地,喘得厉害。他的器阵只剩最后一层光膜,随时会灭。
我们都没说话。
首领突然笑了,笑声沙哑。
他抬起剩下的那只手,指着我说:“你以为你能掌控它?它选的是吞噬者,不是守护者。”
我没回答。
因为我感觉到——
丹田里的残碑熔炉,正在自动吸收花王散发出的气息。那些混合着毒雾、血光、断技余韵的能量,正一点点被青火煨炼,转化成新的源炁。
它在吃。
而且吃得比我想象中还快。
花王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
它的竖瞳再次转向我,这次没有攻击,也没有退避。
而是停在那里,像在评估。
要不要把我当成下一个祭品。
我左手五指紧扣剑柄,右掌贴腹,残碑熔炉内青火缓缓旋转,将之前吸入的毒雾与血刀气息反复煨炼,提炼出更纯粹的源炁,储而不用。
就等那一刻。
花心突然猛地一缩。
所有叶片瞬间绷直。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蛋壳裂开。
我立刻抬手,死死按住雷猛肩膀。
他抬头看我,眼神一凝。
我摇头。
不能动。
花王……要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