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风还在耳边响。
我站在原地,拳头没收回,花王的花瓣已经炸成碎片,血刀种子露在外面,微微跳动,像一颗活的心脏。我的右臂从指尖到肩膀全是半透明的结晶,皮肤下有光在流,那是混沌源炁撑到了极限。七窍冒火,左脸金血还没干,顺着下巴往下滴,刚落地就被残碑熔炉吸走,烧成了新的力量。
我没管这些。
我知道现在不能停。
一停,这股劲就散了。
我左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沾着自己的血,朝着那枚血刀种子按了下去。
手指刚碰到它,一股寒意直接冲进脑子。
不是冷,是杀意。
无数画面炸出来——一座石殿塌了,血水流成河,七把刀插在地上,刀身都刻着“杀”字。一个红发男人跪在一块碑前,双手高举,像是在献祭什么。那块碑……和我丹田里的残碑熔炉,一模一样!
我猛地睁眼。
不是幻觉。
是记忆。
别人的记忆,但真实发生过。
就在这一刻,我丹田里的残碑突然震动。青火在裂缝里翻滚,炉底那行字又出现了——
“五技归一,仙门开。”
这八个字一出,整个熔炉嗡鸣,像是被唤醒了什么。我体内的混沌源炁自动调转方向,往熔炉里灌。血刀种子在我掌心剧烈震颤,原本抗拒融合的意志突然软了,像是认出了主人。
然后它自己裂开了。
一道猩红的光钻进我手指,顺着经脉直奔丹田。我没拦它。让它进来。
青火迎上去,缠住那道红光,开始炼。杂质烧成黑烟排出,剩下最纯的一缕,沉进炉底。那一瞬间,我听见了一声刀鸣,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我骨头里响起来的。
血刀之技,成了。
第四技落地,但我知道还差一个。
残碑熔炉轻轻一震,碑面泛起微光。中央位置,浮现出一座虚影。
三重门。
第一重门上全是剑痕,第二重刻着丹鼎和药纹,第三重布满拳印和器纹。最里面那道门缝没关死,一丝光透出来,隐约有龙吟声传出来,还有佛钟在响,魔气在涌。
这不是哪座山门。
这是五种力量的源头。
剑、丹、武、器、魂——五技合一的地方。
我呼吸一滞。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捡别人的残痕烧出一条路,其实……我是被人安排好的。
这块残碑,不是我捡的。
是它选的我。
它等的就是这一天,等我把四技凑齐,再吞下血刀种子,完成第四步。可它要的不只是四技,是五技。最后一道门没开,说明我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盯着那道虚影,心跳越来越快。每一次跳动,胸口就像被人敲了一下。不只是我这么感觉,连远处的毒雾都在跟着震,地面裂纹中渗出的黑气也随着节奏波动。
它在回应我。
不是错觉。
是真的在呼应。
我体内每一分源炁都在往熔炉送,而那扇门,也在往我这边拉。像有一根线,一头拴在我心口,一头挂在那扇门缝里。只要我把第五技补上,门就会开。
可谁告诉我第五技是什么?
师父留下的拳经?洛璃给的丹方?雷猛的器阵?都不是。这些我都用了,也都炼了。它们是材料,不是钥匙。
钥匙在这块碑里。
或者说,在那些古字里。
我又看那行字:“五技归一,仙门开。”
这次我看清楚了,字迹不是刻上去的,是用血写的。而且那血的颜色,和我现在脸上流的一样,是金色的。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五岁那年,师父把我带到山洞,让我摸那块残碑。他说:“你能活下来,就证明你是那个人。”
我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他不是在测试我的资质,是在确认我是不是这块碑要的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贴着花王残骸,血刀种子已经没了,只留下一圈焦痕。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伤,是因为体内的源炁太满,快压不住了。
熔炉还在转,青火没停,那扇门的虚影也没散。
反而更清晰了。
我能感觉到,它在等我下一步动作。不是离开,不是收功,是要我继续往前走。哪怕肉身快崩了,也要再进一步。
我咬牙,把最后一丝力气压进右拳。
混沌源炁顺着手臂冲上来,整条胳膊的结晶开始龟裂,有血从缝隙里渗出来。我不在乎。这一拳不出,我憋得慌。
我对着空气打出一拳。
没有目标,就是打。
拳风撕开毒雾,地面炸出一道深沟,沿途岩石全化成灰。可这一拳打完,我心里还是空的。
不够。
还差一点。
我喘着气,额头砸下一滴血。那滴血没落地,被熔炉吸走了。青火一闪,炉底那行字突然变了。
不是“五技归一,仙门开”。
是“五源归心,门自启”。
我一愣。
心?
不是技?
不是功法,不是招式,是心?
我猛地想起什么。在佛殿那次,老僧用佛珠困住魔尊,最后把“卍”字印记打入对方识海。他说过一句话:“外修千般法,不如一心真。”
当时我以为是废话。
现在明白了。
他们要的不是我会多少种本事,是要我把自己烧干净,把所有外来的、偷的、抢的、捡的东西,全都融进心里,变成自己的东西。
我不是剑修,不是丹师,不是武夫。
我是炉。
我是那个能把一切残痕烧成新路的人。
我闭眼,不再控制源炁。
让它乱,让它炸,让它冲。我放开所有经脉,让混沌源炁在体内横冲直撞。皮肤开始裂,血往外喷,又被青火卷回熔炉。我不管伤,也不管痛。
我要的是那种感觉。
那种快要死掉,又还没死的时候。
就在那一瞬间,我听见了一声响。
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从我心脏里响起来的。
咚。
像有人在敲门。
一下。
两下。
三下。
那扇门的虚影突然放大,几乎填满我整个识海。门缝中的光更强了,龙吟声更清晰,还夹杂着星落之声、佛诵之音、刀鸣之啸。
它在叫我。
它认出我了。
我睁开眼,嘴角咧开,笑了一声。
可就在这时,我右手小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伤势反弹。
是残留的感应。
来自某个地方。
某个我没去过,但残碑记得的地方。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震颤,频率很低,但很稳,像是某种信号,在持续传来。
我站着没动。
风穿过破碎的花王残骸,吹得我兽皮袍哗啦响。
我抬起手,盯着指尖。
那丝震颤还在。
一下。
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