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推开门，屋内的景象让他脚步顿了一瞬。
莎莎坐在客厅最宽的那张沙发中央，左边挨着任女士，右边紧贴着高女士，两位妈妈几乎将她围拢。对面，孙爸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刚进门的他身上。
这阵仗，活脱脱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只是他们脸上写的不是严厉，而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担忧。
而被围在中间的莎莎，除了那份显而易见的心疼，还有几丝怒气。
“儿子回来了！”任女士立刻站起身。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的胳膊，目光在他肩背处流连，“快坐下快坐下。你的背，胳膊，到底咋样了？还疼得厉害吗？”
“妈，我没事儿，你这太夸张了。”大头被母亲带着，有些僵硬地坐到了莎莎旁边的空位上。
高女士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看到他坐下时背脊挺得笔直，不敢后靠的模样，眉头拧成了一个结：“cq，你这孩子，在电话里还总说‘没事’、‘还好’，这哪能叫没事？”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心焦。
跟在大头身后的王爸默默地把大头的行李归置到墙角，孙爸则适时递过来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什么也没说。
一通忙乱的嘘寒问暖，端茶递水，查看询问伤势之后。两位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结伴钻进了厨房，说是要给两个孩子弄点有营养的补补。
两位父亲也默默地跟在身后，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转眼间，刚才还热闹的客厅，便只剩下沙发上的两人。
父母们一离开，空气骤然安静下来，甚至能听见厨房隐约的水流声和心疼他俩的交流声。
微妙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
莎莎抬起头，目光落在身旁人那明显不适的胳膊和僵硬的背部线条上。
大头也侧过头，仔细看着她的脸，然后又挪到她的脚踝处。
“你不是说你没事儿？” 莎莎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她的目光落在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上，语气算不上好。
几乎在同一秒，大头的声音也轻轻响起，脱口而出的依然是关切：“你的脚还好吗？还肿吗？”
两人同时怔住，四目相对，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为对方的担忧。
随即，又有些尴尬地同时错开了视线。
“噗嗤——”
一声清晰的轻笑从厨房门口传来。只见任女士端着果盘，倚在门框边，脸上是忍俊不禁的促狭笑容，扭头就对厨房里忙活的高女士扬声说：“敏君呐，你快来看！我就说吧，网上的都是人精！这俩孩子，心里头揣着对方，比揣着自己还紧呢。自己身上挂着伤，开口第一句准是问对面那个！”
厨房里传来高女士带着笑意的回应：“可不是嘛，一个样儿！谁都别说谁。”
莎莎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她飞快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指。
大头轻咳一声，抬手摸了摸后颈，试图掩饰那一瞬间被“抓包”的窘迫，但微微上扬的嘴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油味，混合着从厨房飘出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
吃过的晚饭后，双方的家长借着去看看新房，顺便散步消食的由头，结伴离开了，将整个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个孩子。
门关上的轻响过后，客厅重回宁静。
大头挪了挪身子，转向莎莎，几乎是习惯性地开口：“嘟嘟，你吃什么吗？喝水吗？我给你拿。”
“你给我悠着点坐好来。” 莎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你现在是病患，病患懂吗？什么叫病患？就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吃什么喝什么我自己没手吗？我是脚受伤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她语气冲冲的，但眼神里的担心却一点没少。
“哦，我没事儿，呵呵。” 大头被她训了也不生气，只是习惯性地露出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我真没事儿，医生说了，多休息就好，每天按时去治疗就没问题。” 他看到莎莎脸色依然紧绷，没有丝毫好转，这才也跟着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起来。
“你个‘骗子’。” 莎莎咬着下唇，眼圈忽然有点发红，“还骗我说什么‘状态挺好’，‘训练正常’。你明明早就不舒服了，那天比赛你还那么拼命地加质量，发力。” 她说着，想起那天混双决赛里的他，心里又酸又胀，抬手就想拍开他试图伸过来握自己的手。
“莎莎，” 大头任由她的手落在自己手臂上，没躲，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真没想骗你。我拍子都交了，和莫雷的比赛，我本来是准备参加的。” 他顿了顿，望进她泛红的眼睛里，“只是身体它确实没扛住，我真没逞强。不舒服的第一时间我就和皓哥说了。”
“哼，别和我说那么多。反正我反正是不信了。” 莎莎扭过头，刻意不去看他。
看着她这模样，大头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小心地往后靠了靠，找到个不那么疼的姿势，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唉，得了，我都是病患了，躺在这儿都没人关心一下，问就是挨训，我也太可怜了吧。”
“谁可怜了！” 莎莎立刻转回头，瞪他。
可对上他那双虽然带着笑意却同样盛满疲惫的眼睛，心又一下子软了。
她撇撇嘴，不甘示弱地嘟囔：“我也是病患呢。” 说着，还用那只没受伤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脱在沙发边的拖鞋。
这个带着幼稚的动作，让两人之间那种紧绷的相互心疼的氛围，松动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