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站在主道的尽头，脚下踩着断裂的灵纹。风从城门穿过来，吹起了他半边烧焦的衣角。他一动不动，掌心里那缕金红火焰慢慢缩回皮肤下，只留下一点发热的感觉。
前面三十丈远的地方，论道会的登记处立着三根石柱，上面挂着各个宗门的旗帜。人群排成长队，正一个接一个地抽签。钱多多站在台子边上，手里晃着一把铜算盘。看到江烬走来，他只是抬了抬下巴。
江烬一步步往前走。体内的经脉还在发烫，逆行焚天诀留下的疼痛像细针在扎。但他没停下，呼吸压得很低，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
走到抽签台前，他伸手拿过自己的玉签筒。这是按名册发的，一人一个，不能代抽。筒身上刻着“江”字，底部还有血契印记，只有本人才能打开。
他刚握住筒身，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是个玄天阁的弟子，穿着灰袍，腰上系着带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像是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身子一歪，袖子扫到了江烬的手肘。力道不大，却正好碰到了签筒边缘。
啪的一声，玉筒倒了，十几支竹签滚落在地。
江烬眼神一沉。
那人立刻弯腰去捡，动作很快，手指在一堆签里划过，还悄悄把一支颜色深的推到了外面。
钱多多已经蹲下来，顺手捡起了最显眼的那一支。竹签尾端刻着名字——周通。
“哟。”钱多多声音不高，“首战对上周通？这签抽得可真巧。”
江烬没说话，低头把剩下的签一支支捡起来，放回筒里。指尖碰到那支“周通”时，停了一下。
他捏住签尾，轻轻搓了搓。一丝极细的火线从指腹渗出来，沿着竹签边缘绕了一圈。火光一闪，照出签面接缝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灵气波动，像是被人拆开重新封过的。
他松开了手。
这不是原来的签，是换过的。
签筒落地那一瞬间，角度、力度、方向都不自然。那个弟子也不是不小心摔倒，是故意撞的。签散开的顺序也被动了手脚，这支“周通”本来不该在最上面。
江烬抬头看去，刚才那个玄天阁弟子已经退进人群，背影混在一群灰袍中间，再也没回头。
他把签筒盖好，重新拿在手里。
钱多多靠近一点，声音压得很低：“签被动了，手法是内务执事那边的。屈寒山没拦你进城，不代表他会让你顺利比赛。”
江烬点点头。他明白。
玄天阁向来不讲理，也不守规矩。上一关用阵法堵你，这一关就动手脚阴你。从明着打变成暗中搞鬼，不过是换个方式罢了。
他紧紧握住签筒，指节都有些发白。
周通不是普通人。他是玄天阁的核心弟子，修炼的是《虚空引》残篇，能在三步之内撕开空间缝隙，曾经用锁链绞杀了三个金丹初期的对手。那一战之后，他腰上挂了个铃铛，走一步响一下，据说那是用空间碎片炼成的法器。
现在让他第一场就对上周通，肯定不是巧合。
是安排好的。
江烬把签筒收进袖子里，不再看周围的人群。他知道再查也没用，动手的人已经藏好了，规则又允许“意外”，没人会为此作证。
他只等裁判宣布对阵名单。
过了一会儿，登记台上传来声音：“第一轮对阵名单如下——江烬，对周通！登台候命！”
话音刚落，周围不少人转头看了过来。有的认出了江烬，有的知道周通有多强。议论声立刻响了起来。
江烬站着没动。钱多多也没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手里的算盘轻轻敲了两下。
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就在这时，东侧通道走出一个人。
一身黑袍，衣摆上绣着银线褶皱纹，像是一道道空间裂痕。那人步伐平稳，每走一步，腰间的青铜铃铛就轻轻晃一下。
叮——
声音很轻，但江烬耳朵微微一动。
那不是普通的响声。铃声响起的瞬间，他识海里的焚天诀运转慢了半拍，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又是空间类的干扰。
周通走到五丈外停下，目光直直盯着江烬。他没笑，也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指尖绕着一条银色符链缓缓转动。
江烬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空地，观众已经开始往比试区移动。防护结界已经亮起，泛着淡青色的光。
周通忽然开口：“听说你在城门口破了三重锁阵。”
声音不高，也不冷，就像在聊家常。
江烬没回应。
周通继续说：“屈阁主布的局，你能破两层，也算不错了。”
他顿了顿，符链绕到掌心，轻轻一扯。
叮！
铃声又响了。
这一次，江烬明显感觉到识海一震。焚天镜在神魂深处微微颤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拨了一下。
他在试探我的感知。
江烬终于开口：“你想知道我还能不能出招？”
周通嘴角微微扬起：“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说完，他转身走向比试台另一侧，脚步不停，铃声渐渐远去。
江烬站在原地，左手慢慢握紧拳头。掌心温度升高，一丝金红火苗从指缝冒出来，落到地上，烧出一个小坑。
钱多多低声说：“他腰上的铃是禁器，叫‘断隙’，能扰乱神识。你刚才感觉到了吧？第一次响是试探，第二次是施压。”
江烬点头：“第三次，就是开战。”
钱多多看了他一眼：“你还撑得住吗？刚才破阵消耗不小。”
江烬活动了下手腕，筋骨发出轻微的爆响：“火还在，手就没废。”
他抬头看向比试台。三十丈距离，中间是封锁区，四周已经有观战席升起。裁判站在中央高台，准备开启第一轮对决。
他的签是真的。对手也是真的。
阴谋也好，陷阱也罢，现在已经没法退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
脚踩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钱多多跟在他身后半步，没再说话。
江烬走到比试台下，停下。台上防护罩已经完全展开，灵气波动稳定。周通站在对面角落，背对着他，铃铛静静挂着，没有声响。
裁判举起令牌，准备喊开始。
江烬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
一团金红色火焰缓缓升起，悬浮在他手掌上方，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风突然大了起来。
周通腰间的铃铛，又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