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右手慢慢垂下来，掌心里那缕火焰缓缓沉进玉佩里。护体咒印彻底封好了，火光也消失在皮肤下面。
他没再碰那块玉。
也不再怀疑什么了。
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他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露出了腰间中州令的一角金边。令牌贴着胸口，挨着玉佩，靠得很近。
他抬起头。
目光穿过屋檐，穿过夜空，落在城外北方的黑暗里。
那边是墟渊地脉的方向，魔气还在翻腾，越来越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醒过来。他体内的血脉也在震动，小臂上的红纹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这不可能是巧合。
也不是偶然。
他能感觉到——那片地脉，是在找他。
而他也必须回应。
江烬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抬起，五指张开。焚天诀从丹田升起，火元顺着经脉冲上手臂，在掌心凝聚成一团赤金色的火焰。
火焰跳了两下，开始变化。
拉长身体，展开翅膀，变成一只火鸟的虚影。
它没有眼睛，却好像在看着整个中州城。双翼一展，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江烬手掌一抬。
火鸟振翅飞起，直冲云霄。
它飞得特别快，划破夜空，在中州城上空盘旋了三圈。每转一圈，就洒下无数火星，像雨一样落下来。百姓们抬头看见，全都停下脚步。守军站在城墙上，紧紧握住武器。正在闭关的修者也睁开了眼，感受到了那一股纯粹的火意。
火鸟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每一条街巷。
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漫天星火四散开来，照亮了整座城。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烬，应战了。
茶楼二楼，钱多多坐在窗边，手里那把金算盘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啪、啪、啪。
连拨三下。
他盯着天空还没散尽的火星，嘴角慢慢扬起。
“焚天现形，火照北荒。”他低声说，“这不是示威，是立旗。”
他转身拍了下手。
两个黑衣人从角落走出来，低头等命令。
“记下来：江烬手持中州令，祭出焚天火鸟，誓守北境。传七郡，所有榜单压第一。”
黑衣人领命，迅速离开。
钱多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他望着窗外，轻声说：“这一手玩得漂亮。名声一起，退路就没了。要么赢，要么死。”
但他笑得很开心。
因为他知道，江烬从来不怕死。
他怕的，是没人相信他能赢。
现在，有人信了。
还不止一个。
古月儿走在城外的官道上。
她已经走出中州城南门，身后的灯火渐渐变远。
夜风吹动她的裙摆，腰间的玉佩轻轻晃荡。
忽然，那玉佩微微发烫。
她脚步没停，只是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抚过玉面。
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确认什么。
也像是在回应。
远处中州城上空的火光还没完全熄灭，最后一颗火星落下时，她腰间的玉佩闪了一下青光。
很淡。
转瞬即逝。
但她笑了。
这一次比刚才在屋顶那次笑得更明显。
她没有回头。
也没有说话。
但她知道，这块玉已经不只是信物了。
也不是家族规矩下的工具。
它是承诺。
是他接受了她的信任，也让她开始相信他的选择。
这不是感情。
至少现在还不是。
但它是比感情更重的东西。
是信任。
江烬站在北门的城楼上。
这里本来有守军巡逻，但现在没人敢靠近。
他们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江烬靠着城墙，左手贴着胸口，护着玉佩和令牌。右手掌心还留着一丝火光，还没完全熄灭。
他望着北方。
那边魔气翻滚，暗红色的雾气已经开始扩散。空中隐约浮现出裂缝般的痕迹，像大地睁开的眼睛。
他知道会有东西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必须第一个迎上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没回头。
“你真打算一个人去？”钱多多的声音响起。
江烬还是看着前方。
“我没说我要去。”
“那你放火鸟干什么？”
“告诉所有人，我不躲。”
钱多多走到他身边，靠着墙站下。
“你知道刚才那一幕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会很忙。”
“意味着你已经是旗帜了。”钱多多说，“以前你是江家弃子，是废脉，是逃犯。现在你是中州令主，是抗魔先锋，是能调动三千守军的人。”
他顿了顿。
“你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不再只代表你自己。你在替一群人发声。”
江烬沉默。
他知道这是个巨大的转变。
也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不需要别人拥护我。”他说，“我只需要他们别挡我的路。”
钱多多笑了。
“可你现在已经有拥护者了。”
“谁？”
“我。”
江烬侧头看他。
钱多多摊手：“天机楼押你进决赛的时候，就已经站队了。现在全城都在传‘火鸟令’，民间已经开始叫你‘火将’。你信不信，明天就有孩子拿着木棍学你召火鸟？”
江烬没笑。
“我不想当英雄。”
“没人想当。”钱多多说，“但总得有人站出来。”
他又看了眼北方。
“而且你不是一个人。”
江烬低下头。
左手再次按住胸口。
玉佩安安静静地躺着，温度正常。
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像能感觉到那个离开的人，还在默默看着他。
“她说合作，我就合作。”江烬说，“仅此而已。”
“可她给了你助战玉。”钱多多说，“古家十年没给过任何人这东西。她给你，不只是为了抗魔。”
江烬皱眉。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有些人表达信任的方式，不是说话。”钱多多看着他，“而是把命交出去。”
江烬没再开口。
风更大了。
吹得他的战袍哗哗作响。
远处，一道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是北境哨岗最后的警报。
紧接着，地面轻轻震动起来。
江烬眼神一冷。
来了。
他右手抬起，掌心的火光重新燃起。
这一次，火焰凝聚不散，缠绕在他手臂上，像一条随时要扑出去的火蛇。
钱多多拍拍他肩膀。
“我去调资源。你要的人、药、情报，一个时辰内送到城北校场。”
江烬点头。
钱多多转身要走，又停下。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扛。”
说完，他快步走下城楼。
江烬独自站着。
城楼下，守军已经列队待命。
城外，魔气不断逼近。
他抬起右手，火焰顺着指尖流下，滴在石砖上，烧出一个小坑。
火坑边缘，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