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刺骨,却也让林越因失血和剧痛而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挣扎着爬上岸,靠在潮湿的岩石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血丝的溪水。右臂的麻痹感正在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刺穿的剧痛。那是强行引动环境静电、肌肉和神经超负荷运转的后遗症。
他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袖,看到手臂上的伤口被溪水泡得发白肿胀,边缘狰狞外翻,情况不妙。但他此刻无暇顾及,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必须行动。
他侧耳倾听,悬崖上方的喧嚣和叫骂声似乎正在远去,追兵要么是放弃了这条路线,要么是在艰难地寻找下来的路径。系统提供的“土法Emp”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必须尽快返回海岸!陈静和安安还在船上,她们需要接应,而且,谁也不知道船上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的危险,或者那些被引开的敌人是否会很快返回。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沿着溪流向下游跋涉。这是最快能到达海岸线的方式,虽然也可能暴露行踪,但他别无选择。
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断侵袭,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尖,依靠疼痛维持清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杀手“零”在更恶劣环境下潜伏移动的记忆碎片,模仿着那种将自身化为纯粹生存机器的状态。
与此同时,在那艘被命名为“海燕号”(林越后来才看到船名)的快艇上。
陈静紧握着那柄沾血的骨匕,如同最警惕的母兽,一步步摸向船首的控制室。通道内弥漫的血腥味让她胃部翻腾,但抱着安安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控制室的门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向内望去——空无一人!看来留守的两人就是全部。
她迅速闪身进入,反手将门锁死。控制室内仪表盘闪烁着各种指示灯,复杂的操控台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但基本的驾驶舵轮、油门和档位操纵杆还是能辨认出来。
她将安安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用安全带固定好(这是船上现代设备带来的便利),沙哑地叮嘱:“安安,坐好,抓紧,妈妈要开船了。”
安安乖巧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了座椅边缘。
陈静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丈夫李哲曾经教过的、为数不多的船只驾驶知识。她尝试按下启动按钮——
毫无反应!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个红色的指示灯不断闪烁,屏幕上跳出一行英文提示:“Security Lock Enabled. Authorization Required.”(安全锁启用,需要授权。)
需要密码或者钥匙!那些家伙果然设置了保险措施!
陈静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没有授权,他们根本无法启动引擎!这艘船依旧是一个钢铁棺材!
怎么办?强行破坏控制台?她对此一窍不通,很可能导致船只彻底瘫痪。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要绝望之时,她的目光扫过控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带着钥匙孔的小型金属柜。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可能有东西!
她毫不犹豫,用骨匕的尖端撬锁(这是半年荒野生活中被迫学会的又一项技能)。柜门应声弹开,里面赫然放着几本日志、一些海图,以及——一个贴着“Emergency override”(紧急越权)标签的、带有数字按键的黑色小装置!
希望重燃!
她拿起那个装置,按照上面简单的说明,将其连接到了控制台一个指定的接口上。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新的提示:“Enter override code: ___”(输入越权代码:___)
代码?她不知道!
她快速翻找柜子里的日志,希望能找到线索。终于,在一本航行日志的扉页,她发现了一串用铅笔写下的、看似随机的数字,旁边潦草地标注着 “backup code”(备用代码)。
她颤抖着手,将那串数字输入了进去。
“哔——”一声轻响,屏幕上的红色警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Systems online. manual control Available.”(系统在线,手动控制可用。)
成功了!
陈静毫不犹豫,猛地推动了油门操纵杆!
“嗡——!!!”
快艇尾部传来引擎巨大的咆哮声,船身猛地一震,开始缓缓脱离海岸!
“怎么回事?!”
“船!船动了!”
“卡尔!詹姆士!你们在搞什么鬼?!”
岸上,刚刚从丛林边缘撤回来、正在处理伤员和混乱的武装分子们,惊愕地看着突然启动并转向外海的快艇,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怒吼。他们试图用对讲机联系船上,却只得到一片电磁干扰后的杂音(林越的“杰作”仍在持续影响)。
快艇如同挣脱缰绳的野马,在陈静有些生疏却无比坚定的操控下,划开一道白色的浪痕,向着远离岛屿的深水区驶去!
希望,在这一刻,终于扬帆起航!
海岸边,密林出口处。
当林越拖着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踉跄着冲出丛林,扑倒在沙滩上时,映入他眼帘的,正是那艘“海燕号”快艇驶向外海的背影,以及岸边那些气急败坏、徒劳叫骂的武装分子。
他看到了!她们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欣慰和放松感袭来,几乎要让他当场昏厥。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船是开动了,但陈静一个人能操控好吗?她们需要他!
他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离去的快艇吸引,暂时没人注意到他这个从丛林里钻出来的“血人”。
他必须想办法让船回来接他!或者,他必须弄到一艘摩托艇!
他的目光锁定在沙滩上那两艘被缆绳系着的摩托艇上。看守它们的敌人正对着远去的快艇跳脚大骂,疏于防范。
机会!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拔出插在腰后、那柄从敌人营地缴获的工兵铲,将最后一点力气灌注于双腿,如同发起最后冲锋的伤兵,无声而迅猛地扑向了那两艘摩托艇!
“嘿!你!”一名武装分子终于发现了林越,惊骇地举起手枪。
但太迟了!
林越手中的工兵铲带着破风声,如同战斧般劈下,精准地砍断了系着其中一艘摩托艇的缆绳!同时,他脚下一蹬,整个人借着前冲的力道,狼狈却决绝地扑向了那艘已经失去束缚、开始随波漂流的摩托艇!
“砰!砰!”子弹打在身后的海水里,溅起水花。
林越重重摔在摩托艇坚硬的塑料外壳上,剧痛差点让他背过气去。但他强忍着,摸索着找到了钥匙(幸运地插在 ignition 上!),猛地一拧!
“突突突——”摩托艇的引擎发出欢快的轰鸣,尾部喷出白色的水花。
他回头,对着岸边那些目瞪口呆、举枪瞄准的敌人,露出了一个混合着鲜血、泥泞和极度疲惫,却充满桀骜与挑衅的笑容。然后,他猛地转动油门,摩托艇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海浪,朝着“海燕号”远去的方向,疯狂追去!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猛烈地拍打在他脸上,伤口在盐分刺激下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渐行渐远、承载了太多绝望、挣扎、血腥与初生希望的孤岛,心中默念:
“再见了,荒野。接下来……是更广阔的海洋,和未卜的前路了。”
钢铁方舟已然启航,伤痕累累的骑士正踏浪追随。他们的命运,在这片无垠的蔚蓝之上,即将书写新的篇章。而那座岛屿深处所隐藏的、关于“钥匙”与“公司”的黑暗秘密,也必将随着他们的逃离,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