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艇在蔚蓝的海面上疯狂跳跃,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重锤砸在林越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他几乎是用意志力将自己绑在驾驶座上,模糊的视线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越来越小的白色船影——“海燕号”。
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感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与热带阳光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反差。他的右臂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垂在身侧,仅凭左手勉强控制着方向。耳边是引擎的轰鸣和海风的呼啸,但更清晰的是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不能倒下……至少……要追上她们……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海燕号”控制室内。
陈静紧握着冰冷的舵轮,手心全是冷汗。船只的操控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虽然基本航行没有问题,但仪表盘上闪烁的各种指示灯、不断变化的数字,以及海图上陌生的坐标,都让她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无助。
她不是专业的船员,李哲当初教她的,也只是最基础的启动和直线航行。而现在,她需要驾驭这艘钢铁巨兽,穿越茫茫大海,寻找生路。
更让她心焦的是林越。她看到了那艘从海岸边追来的摩托艇,看到了那个在浪尖上颠簸、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渺小身影。他成功了,他活着逃出来了!但他看起来……情况极其糟糕。
她试图用船上的无线电呼叫,但只得到一片杂音(林越制造的电磁干扰余波未消,也可能超出了有效距离)。她不敢轻易调头或减速,生怕被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船只追上,或者操作失误导致故障。
她只能保持着航向,祈祷林越能坚持住。
“妈妈……”安安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看着母亲紧绷的侧脸和窗外那个拼命追赶的小黑点,小脸上写满了害怕,“林叔叔……他疼……”
陈静的心猛地一揪,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沙哑地安慰:“没事,林叔叔很坚强,他会追上我们的。”
这句话,像是在对女儿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摩托艇上。
林越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前方的“海燕号”仿佛分裂成了好几个。冰冷的海水不断溅到伤口上,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
【叮!体验者生命体征持续恶化,接近临界点。建议立即寻求医疗援助。】
【检测到强烈执念:‘汇合’、‘守护’。触发潜能激发机制(临时)……基于巅峰体验‘杀手零’意志力模板、‘废土生存大师’耐力模板进行支撑……效果:大幅提升痛苦耐受度与意识清醒时间,代价:后续恢复期延长,潜在损伤加重。】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随即,一股灼热的力量如同强心剂般注入他几近枯竭的身体,强行驱散了部分寒冷和眩晕,让他的眼神重新聚焦。
代价?他早已不在乎。只要能追上她们!
他猛地将油门推到最大,摩托艇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咆哮,速度再次提升,疯狂地拉近与“海燕号”的距离。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终于,摩托艇追到了“海燕号”的船尾!
“陈静!!”林越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在风浪中显得微弱而沙哑。
控制室内的陈静听到了!她猛地回头,看到了船尾下方那个近在咫尺、浑身浴血、眼神却亮得吓人的身影!
没有时间犹豫!她迅速查看控制台,找到了控制船尾平台的按钮,猛地按下!
“海燕号”尾部一块甲板缓缓放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登船平台。
林越看准时机,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操控着摩托艇险之又险地靠了上去!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他松开操控,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再也动弹不得。
摩托艇失去了控制,打着旋儿被船尾的浪涌推开,很快消失在蔚蓝之中。
陈静立刻将船只切换成自动驾驶(她刚刚摸索出这个功能),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控制室,跑到船尾平台。
看到林越的惨状,即便是早已见惯生死和伤痛的陈静,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手臂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全身多处擦伤和淤青。
“林越!林越!”她跪在他身边,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林越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陈静焦急的脸庞,还有她身后探出小脑袋、眼圈红红的安安。
他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没……没事了……”
说完,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
陈静的心沉了下去。她不敢耽搁,立刻检查他的伤势。手臂的伤口最严重,必须立刻重新清创缝合,否则感染会要了他的命。其他的外伤也需要处理。
她咬紧牙关,将这个比自己高大沉重的男人,一点点拖向船舱。过程中,林越无意识的呻吟和身体的重量,都让她清晰感受到他生命的脆弱和流逝的危险。
终于,她将林越安置在一间相对干净的船员休息室的床铺上。她翻找出船上的应急医疗箱(幸运的是,这艘装备精良的快艇上有),里面有缝合针线、消毒酒精、纱布、抗生素和止痛针!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行动。用剪刀剪开林越早已被血污浸透的衣物,用酒精仔细清洗伤口,那翻卷的皮肉和可见的骨茬让她胃部翻腾,但她的手却稳得像最优秀的外科医生——这是半年荒野求生中,无数次为自己、为偶尔捕获的猎物处理伤疤磨炼出的冷酷技艺。
穿针,引线。她没有麻药,只能直接缝合。针尖刺入皮肉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昏迷中的林越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痛苦的闷哼。
“按住他!”陈静对跟在旁边、吓得小脸煞白却强忍着没哭的安安喊道。
安安立刻伸出小手,用力按在林越没有受伤的肩膀上,用自己微小的力量试图帮助母亲。
陈静眼神专注,手下飞快,一针一线,将那道狰狞的伤口勉强闭合。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混合着林越的血,滴落在床单上。
缝合,上药,包扎。注射抗生素和止痛针。处理其他外伤……
当她终于完成所有急救措施,用干净纱布将林越包裹起来时,几乎虚脱地坐倒在地,靠在床脚,大口喘息着。
安安立刻扑进母亲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陈静紧紧搂住女儿,目光落在床上那个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的男人身上。
海面上,夕阳正在缓缓沉入海平线,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瑰丽而悲壮的金红色。“海燕号”如同孤独的箭矢,航行在这片无垠的蔚蓝之上,方向未知。
他们逃离了孤岛,却驶入了更广阔的、充满未知的海洋。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艘飘摇的钢铁方舟上,三个原本孤独的灵魂,因为生死与共的经历,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他们拥有了彼此,也拥有了从绝境中抢来的一线生机。
陈静轻轻抚摸着林越依旧冰凉的额头,看着窗外沉落的夕阳,沙哑地低语,仿佛是对林越,也是对命运:
“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微光在暮色中指引着方向,而他们的故事,还远未结束。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在海平线的那一端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