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震动越来越近，李文抬起手，指节在沙地上划出一道短痕。赤奴立刻会意，带着五名羌骑向西北方向散开，脚步压低，弓弦已半张。阿史那蹲下，灵藤贴地延伸，像蛛网般探入沙层深处。片刻后他回头：“三道移动源，速度极快，距此不足两里。”
云姬站在残骸旁，手掌悬空，指尖微颤。她闭了闭眼，低声说：“没有空间跃迁迹象，是地面追踪。”
李文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截松枝，轻轻一抖。枝条瞬间化为细丝，缠绕上铁傀断裂的肩甲。他抬手一引，残骸缓缓离地，被一层淡绿色的薄膜包裹——桃树精灵的根膜隔绝了能量外泄。
“走。”他转身就走，步伐稳定，木剑未出鞘，但一直按在腰侧。
队伍迅速撤离原地。阿史那的灵藤在后方布下三道陷阱，一旦有异动便会震响。云姬走在最后，每一步都踩在松树精灵布下的声波节点上，确保不会留下可追踪的震动频率。
回到玉门新城外的试验场，铁傀残骸被安置在中央石台上。四周早已建起由秘银丝编织的封锁圈，地面刻着反向导能纹路，防止空间能量扩散。李文亲自检查了每一处接点，确认无误后，才挥手示意开启隔离罩。
“放蝎王出来。”
石台下方的机关缓缓开启，一道暗门滑开。空间蝎王爬出，甲壳泛着暗紫光泽，尾刺微微摆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它停在残骸前半丈处，触角轻颤，发出低频鸣响。
云姬站在封锁圈外，手中握着一枚晶石，那是她用空间碎片炼制的稳定器。她将晶石嵌入地面凹槽，轻声说：“能量闭环已建立，可以开始。”
李文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蝎王。他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让出操作空间。
蝎王前肢抬起，尾刺缓缓前移。就在即将触碰到铁傀残骸的瞬间，残骸内部突然传出一阵脉冲震动。蝎王猛地后撤，尾刺甩出一道弧光，空气中裂开一条细缝，长约三尺，深不见底。一杆废弃的铁枪被吸入其中，瞬间消失。
“中和能量。”李文下令。
甘蔗精灵从地下钻出，叶片展开，洒下一层晶莹露水。露珠落在残骸表面，腐蚀性的黑气迅速被稀释，脉冲频率开始下降。
等了约半盏茶时间，蝎王再次靠近。这次它用尾刺轻轻点了一下残骸断裂处，随即张口，将整块金属吞入腹中。
吞下的瞬间，它的甲壳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金属般的纹路，像是血管在皮下流动。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从原本的丈许长增至接近三丈。尾刺尖端裂开数道细纹，幽蓝光芒从中溢出，如同液体在流动。
云姬盯着晶石，眉头微皱：“空间压强提升了七成，它正在消化某种高维能量。”
李文走近石台，目光落在蝎王尾刺上。那道裂纹深处，隐约有星点闪烁，像是微型星图在运转。
“测试它的新能力。”他说，“小范围撕裂，目标是空中那块浮石。”
浮石是试验场的固定标靶，由仙人掌精灵用星辰液凝固而成，悬浮在离地两丈处。
蝎王转过身，尾刺对准浮石，轻轻一划。
空气被撕开的声音比之前清晰得多。裂缝更深，足有丈许长，边缘泛着蓝光。浮石被吸入一半，又在下一秒被吐出，表面多了一道光滑切口。
“可控。”云姬说，“但它撕裂的深度超出了预期。”
李文没回应，而是走近那道裂缝残留的空间痕迹。他伸手探入，木剑轻点虚空。剑尖与空间裂痕接触的刹那，一股吸力猛然传来。
他来不及抽剑，整把剑被拉入裂缝。
众人一惊。赤奴抬手就要射箭打断能量连接，被李文抬手制止。
“别动。”
剑消失了不到两息，突然从另一侧的虚空中被吐出，稳稳落回他手中。
剑身完好，但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符文，呈环状螺旋排列，与罗盘上的星纹极为相似。更奇怪的是，这些符文在缓慢流转，像是有生命般呼吸起伏。
李文翻转剑身，指腹抚过符文。触感温润，不像刻痕，倒像是从内部透出的光。
“这不可能。”云姬走上前，伸手想碰，又缩回，“它不该被带入高维空间还能完整回来……而且，这些符文，我在星图残卷里见过一部分。”
李文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布帛。那是于吉给他的星图残片，一直贴身存放。他摊开布帛，对照剑身符文。
残卷边缘有一行小字：“器承天运，灵自虚生，认主之兆，破劫之始。”
字迹与剑上符文出自同一笔法。
赤奴站在几步外，盯着那把剑，声音低沉：“兵器通灵，未必是福。它要是自己有了主意，谁能控制？”
李文没答话。他收起残卷，将木剑插入鞘中。剑入鞘的瞬间，符文光芒微闪，随即隐没。
就在这时，李守诚拄着拐杖走来。他脚步沉稳，脸色却凝重。看到石台上的蝎王和地上的残骸，他停住，目光落在李文腰间的剑上。
“那把剑，出事了？”
李文抬眼：“没有。”
“没有？”李守诚冷笑，“我昨夜梦见祖祠牌位无故倾倒，今早就听说你带回了邪物。那铁傀不是凡铁，它连着外面的世界。现在你又让蝎王吞了它，还让自己的兵器沾上不明符文——这是要引祸上门？”
周围士兵纷纷低头，不敢作声。
李文依旧平静：“叔祖，祖祠牌位倾倒，是因为昨夜风大。我已经让人加固了房梁。”
“你……”李守诚气得手指发抖，“你总是这样，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一次，不是你能压住的。”
“那您想怎么处理？”李文问。
“毁了它。”李守诚指着那把剑，“趁它还没真正醒过来。”
李文没动。
云姬忽然开口：“毁不了。刚才那道空间裂缝，已经和剑身符文产生了共鸣。强行破坏，可能会引发反噬。”
李守诚转向她：“你是说，它已经活了？”
“不是活。”李文终于开口，“是等。它等了很久，等一个能打开它的人。”
他说完，转身走向蝎王。蝎王趴伏在地，尾刺上的蓝光缓缓流转。他蹲下，伸手按在蝎王甲壳上。
甲壳下的能量流动平稳，没有暴动迹象。
“它现在能撕开更深的空间，也能把东西送进去再带出来。”他说，“这不是失控，是进化。”
“可它为什么偏偏吞了铁傀才变？”赤奴问。
“因为它需要那种能量。”李文站起身，“铁傀来自另一个世界，它的核心里有坐标、有指令、有权限。蝎王吃了它，等于拿到了一把钥匙。”
“那它现在能打开通道？”云姬问。
“不能。”李文摇头，“它只是有了能力，还没有目标。就像人会写字，但不知道写什么。”
他看向众人：“封锁消息。蝎王单独圈养，每日喂食由我亲自监督。任何人不得擅自测试它的能力，也不得靠近石台三丈内。”
没人说话。
他最后看了一眼腰间的剑，符文已完全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