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炸开的水花尚未落下,那团黑影已扑至赤奴面前。锁链破空,带着腥臭的水汽横扫而来。
李文手指在罗盘上一压,三股藤蔓从江底疾射而出,缠住黑影腰身,硬生生将它拽偏半尺。锁链擦着赤奴肩头掠过,划开一道血口,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赤奴咬牙旋身,刀光一闪,链条应声而断。云姬双手微抬,空间如布帛般收拢,断裂的毒链瞬间被压缩成拳头大小的铁球,随即沉入江心。
“谢了。”赤奴低声道,目光仍锁在那黑影身上。
黑影落地滚出两步,披风掀开一角,露出青铜面具与暗绿纹身。他不语,只抬手按在胸口,下一瞬整个人猛然膨胀,似要自爆。
李文轻敲罗盘边缘,一圈淡绿色波纹扩散开来。植物精灵感知到指令,立刻在赤奴周围织出三层藤墙。几乎同时,黑影炸裂,一股灰雾喷涌而出,却被藤墙尽数挡住。
“是影卫。”云姬收回手,呼吸略显急促,“死士一类,专为刺杀而生。”
赤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冷笑:“可惜没刺成。”
就在此时,敌军主舰上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鼓声,也不是号角,而是一声羽扇轻摇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那黑袍身影缓缓抬头,斗篷滑落肩头,露出一张清俊面容。他手中执一柄白羽扇,立于船首,目光平静地望向这边。
江风忽然停了。
原本喧嚣的战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喊杀声渐弱,连战船碰撞的声响都变得遥远。
李文站在主舰高台,看着那人。他知道是谁来了。
周瑜。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扇子。身后八百虎卫齐步上前,手中青铜铃铛随动作轻晃,发出细微嗡鸣。声音不高,却像渗入骨髓的寒气,让植物精灵的触须微微蜷缩,部分藤蔓出现短暂抽搐。
“音波干扰。”云姬低声提醒,“他们在压制生命力场。”
李文将罗盘调转半圈,按下中央凹槽。一道温和的绿光自甲板蔓延而出,覆盖全军。士兵们呼吸一畅,精灵也重新稳定下来。
他缓步走上最高处,取下腰间木剑,横举于胸。
这是回应。
也是宣战。
周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两岸:“西域之主,越境而来,扰我江东水脉,毁我堤防,伤我将士——你可知罪?”
李文答得平静:“我来此,只为平乱。水神暴动,江流倒灌,沿岸百姓十室九空。你们借其力御敌,可曾问过那些葬身鱼腹的无辜?”
周瑜眼神微动,扇子垂下些许:“你说平乱,却率大军压境,破我防线,斩我将领。这便是你的‘平’?”
“若你不设伏兵,不放毒雾,不驱死士,我何须破?”李文目光直视,“你守的是江东,我救的是苍生。道不同,兵戈相见,不必多言。”
两人对望,江风未起,水面却泛起细密涟漪。
云姬悄然浮空半尺,双手隐现微光,空间感知全面展开。她不动声色地锁定周瑜所在位置,确认那不是幻影,也不是替身。
赤奴提刀向前一步,脚下一震,甲板裂开细缝。他盯着敌阵,声音低沉:“等你说完了吗?该我们上了。”
周瑜不再言语。
他缓缓抬起羽扇,指向李文。
身后战鼓三通,一声重过一声。
鼓毕,万籁俱寂。
敌军战船熄火,旗帜低垂,八百虎卫同时低头,铃铛静止。整支水师仿佛化作一座沉睡的铁城,只等一声令下便轰然倾塌。
李文双手按回罗盘。
气运之力自体内流转而下,通过根系网络传入江底。无数植物精灵悄然集结,潜伏在河床深处,形成一道隐形阵列。它们不露痕迹,却已在等待信号。
赤奴站到了左翼最前方,刀尖点地,身形微蹲,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
云姬悬浮在右上方,指尖微动,七处空间节点已悄然布位。只要周瑜有任何异动,她能在刹那间封锁其退路。
三人呈三角之势,稳稳压住战场中枢。
周瑜轻轻挥动羽扇。
一片羽毛飘落,在空中缓缓旋转,还未触及水面,突然静止。
时间仿佛凝固。
李文盯着那片羽毛,心中清明。
这不是普通的扇术。
那是节奏的掌控,是气势的牵引,是将整个战场纳入呼吸之间的统帅之道。
但他不怕。
他曾在荒漠中种出绿洲,曾在雷劫下重建城池,也曾面对天机阁的围杀而逆命前行。
眼前之人虽强,终究不过是一方诸侯的支柱。
而他,是要贯通诸天的人。
李文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你既来,我便接。”
话音落时,右手五指收紧,罗盘纹路微亮。
江底深处,一群新生精灵缓缓睁开眼。
周瑜嘴角微扬,羽扇收回袖中。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滴水珠凭空浮现,悬停半空。
那水珠晶莹剔透,映着天光,却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仿佛其中藏着深渊,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去。
李文瞳孔微缩。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云姬的气息忽然一滞,像是被什么力量卡住了咽喉。
赤奴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渗出冷汗。
那一滴水珠,竟在缓慢旋转,每转一圈,周围的空气就沉重一分。
李文按在罗盘上的手开始发麻,像是有电流顺着指尖往上爬。
他没有动。
也不能动。
此刻谁先破局,谁就可能落入对方节奏。
水珠越转越快,表面泛起细密波纹,忽然——
它分裂成三滴,呈品字形悬浮。
李文呼吸一沉。
这不只是水术,而是将天地之势凝于一点的控场之法。若任其发展,整个江面都将沦为对方的棋盘。
他正欲调动深层精灵群反制,忽然察觉罗盘底部传来一阵异样震动。
不是来自江面,也不是敌军方向。
而是从地底深处,某种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