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清整个人僵住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虽然那对父母只是“设定”,但此刻,听着周伯伯用如此沉痛沙哑的声音宣布这个“噩耗”,看着林姨崩溃压抑的泪水,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震动还是迅速席卷了他。
这不是演戏,这是两位真心关爱他的长辈,正在为他“父母”的离世而真切地悲伤着。
而温云清是被两位长辈的真情感动了。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子发酸,他低下头,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茫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
“就在年前…”
周明远的声音越发低沉,“具体情况…那边说得也不甚清楚。云清,你…你要坚强些。”
他伸出手,想要安抚少年单薄的肩膀,却又停在空中,似乎怕自己的触碰会加剧他的痛苦。
林淑华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地一把将温云清搂进怀里,声音破碎不堪:“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林姨在这儿…周伯伯在这儿…”
温云清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慢慢放松下来。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林淑华肩头的大衣。
这份悲伤,一半是为了配合这场不得不进行的戏,另一半,却是为了眼前这两位风尘仆仆、为他带来噩耗又为他心疼落泪的长辈。
过了好一会儿,周明远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强撑起来的镇定:“那边…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们…我们去了一趟,把你爸妈…身后的事…料理了。”
他说得尽量简洁,避开了所有可能刺激到少年的细节。
就在这时,周明远从随身带着的、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深蓝色粗布仔细包裹着的小包裹。
那包裹不大,但周明远拿出来的动作却异常郑重,仿佛有千钧重。
“这是…你爸妈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周明远将包裹放在炕沿上,粗糙的大手在上面轻轻抚过,眼神里充满了对逝去战友的怀念和不舍,“农场那边交给我们的…现在,交给你。”
温云清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包裹上,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
这里面会是什么?
天知道这股能量会怎么安排。
周明远缓缓打开了布包。里面东西不多:一支磨损严重的旧钢笔,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缸,几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还有,一张用油纸仔细保护着的黑白照片。
周明远拿起那张照片,指尖微微颤抖,递到温云清面前:“这是…他们之前唯一的一张合照…”
温云清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看到两个陌生人的心理准备,伸手接过了照片。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照片背景是那种老式的布景,一对年轻的男女并肩坐着,穿着六七十年代最常见的军便装,笑容腼腆而朴实。
但让温云清瞳孔骤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是——那两张脸,赫然就是他前世记忆中的父母年轻时的模样!
虽然穿着土气的衣服,梳着过时的发型,但那眉眼、那笑容、那依偎在一起的姿态…分明就是他手机相册里珍藏着的、父母年轻时结婚照的翻版!
只是更黑白,更模糊,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卧槽?!这外挂…为了代入感真是下了血本了啊?!连脸都直接照搬了吗?!
温云清内心疯狂吐槽,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这简直…太离谱了!但同时又有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那确确实实,是他父母的样子。
这种巨大的冲击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让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极度震惊,拿着照片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而这副模样,落在周明远和林淑华眼里,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种解读:这孩子是看到父母遗照,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无法承受,以至于愣住了,悲伤得连表情都失去了…
林淑华的哭声更压抑了,她心疼地差点想把温云清搂进怀里。
温云清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被误解了。
他迅速收敛心神,但目光再次落到照片上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无比柔软和…小心翼翼。
那是他爸妈啊…无论这个世界剧情安排如何荒谬,这张脸,这,就是他记忆深处的父母。
他伸出另一只手,极其轻柔、极其珍重地用指尖拂过照片表面,仿佛怕力气大一点就会惊扰了照片上的人,或者弄坏了这唯一的念想。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深沉的眷恋和悲痛。
周明远和林淑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更是像被狠狠揪住了一样。
这孩子,得多难过,多珍惜这张照片,才会露出这样小心翼翼、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易碎的宝贝的神情啊!
“云清…”林淑华哽咽着,再也忍不住,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林姨在呢…”
温云清顺着这份安慰,顺势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林姨的肩膀上,肩膀微微颤动起来——一半是演,一半是真的被这诡异又悲伤的局面搞得情绪复杂。
他紧紧握着那张照片,仿佛握住了一个与遥远过去相连的、荒诞却又真实的纽带。
周明远红着眼圈,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他心里翻江倒海:“老温啊老温...你看你...走得多不是时候!多残忍啊!这孩子才多大?你们怎么...怎么忍心就撇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让他以后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吗...”
屋内一时被浓重的悲伤笼罩,三人都沉默着,只有林淑华偶尔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温云清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位长辈总算是收起了眼泪。
他将照片重新用油纸包好,和其他遗物一起收进那个蓝色粗布包里。
之后再看向夫妻俩,他看出了二人眉宇间除了悲伤,还有难以掩饰的深深疲惫,那是一种长途跋涉、心力交瘁后的倦怠。
他想着必须做点什么。
他站起身:“周伯伯、林姨,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在这儿挺好的,要不...去我的屋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