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和林淑华正想多了解了解这孩子在这里的生活状况,看看他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照顾好自己,闻言便点了点头,跟着温云清站了起来。
温云清引着他们走到了自己和赵大钢住的那间屋,一边走一边介绍说:“我们知青点人不算多,房子也够住。所以我是和另外一个男知青同住一间,他叫赵大钢,人挺好的。我们还是同一批来的知青呢。屋里两个人来说挺宽敞的,炕也大,晚上睡觉一点也不挤。”
他推开房门,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林淑华一眼就看到了少年的铺位,她亲手准备的被子和羊毛垫褥,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林淑华看着一切井井有条的样子,鼻子又是一酸。
这孩子...在那对夫妻还在的时候什么时候需要这样自己打理生活?
下乡这才多久,就已经能把一切收拾得这么妥帖了...这背后,得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啊?
就在这里,温云清从外面端了两杯热水进来。
“周伯伯、林姨,喝点热水暖暖。”他将杯子递过去。
风尘仆仆的两人确实需要补充水分。
他们没有拒绝,接过来,慢慢的喝着。
甜滋滋的热水划过干涩的喉咙,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开,确实舒服了不少。
心里满是慰贴,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接着,温云清又打来了一盆温水,盆边还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
“林姨、周伯伯,你们简单擦下脸,去去疲乏。”他轻声的说。
林淑华确实觉得脸上沾满了旅途的灰尘,很不舒服,便点了点头。
周明远示意妻子先来。
他刚想转身出去再打些热水,却见温云清已经提着一个灌满热水的铁皮暖水瓶站在了门口,直接递给了他。
这孩子...心思竟然细密周到到了这种地步!
什么都想到了前面!
周明远看着这孩子,接过那沉甸甸的暖水瓶,只觉得心里那股酸涩之意再次猛地冲上鼻子,他赶紧低下头,掩饰性的咳了一声。
这孩子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心疼得厉害!
等两人都整理好自己,精神看上去确实好了一些时,温云清又从门边探进脑袋,小声地说:“周伯伯,林姨,你们就在我炕位躺下歇一会儿吧?赶了那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
周明远和林淑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周明远摇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好孩子,你的心意伯伯和姨知道了。但这不行,这是你和另一位同志的房间,我们占了不合适。不能给你添麻烦,让你在同志们面前难做。”
林淑华也连忙附和:“对,云清,我们坐坐喝口水就好了,不累。等你那位同屋的同志回来,看到我们占了地方,该多不好。”
温云清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对夫妻宁愿自己忍着疲惫,也不愿给自己这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带来任何一丝不便或可能存在的非议。
真的,这样的体贴就是放在温云清本来的事情,有这样觉悟的人都不多。
他再次深切地体会到,寄居在集体宿舍确实有诸多不便,连想让长辈休息都显得束手束脚。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势必就要让赵大钢做出牺牲,比如下工回来不能回房休息,但显然,温云清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别人的人。
“必须得尽快想办法搬出去,有个自己的住处才行。”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愈发坚定。
周明远和林淑华在屋里稍坐了一会儿,缓了口气,便将带来的那些吃的用的都拿出来,一一交给了温云清。
这些东西,是他们处理完老战友的后事,从那边返回时,特意带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骤然失去双亲的孩子,他们总觉得做得还不够,总想再多给他一点,再多关心他一点,仿佛这样才能弥补一些那巨大的缺失。
见时间差不多,夫妻俩便起身告辞,要去县上的招待所休息。
温云清哪里肯答应。
从村里到县城路程不近,眼看天色将晚,道路又被积雪覆盖,让两位疲惫不堪的长辈徒步走去,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周伯伯,林姨,你们等等!我去借辆车送你们!”
温云清语气急切,说完不等两人再拒绝,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周明远和林淑华看着少年瞬间跑远的背影,想拦都没拦住,只能无奈地对视一眼。
“这孩子…”
周明远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心意是好的,但太麻烦了。他是知青,向村里借车借牲口都是人情,咱不能让他因为咱们欠下这些。”
林淑华也忧心忡忡:“是啊,而且这大冷天的…要不,咱们还是自己走吧?”
两人几乎是瞬间达成了共识,决定不给温云清添这个麻烦,立刻动身离开。
然而,他们刚走出知青点院子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声,以及少年清亮而带着些许喘息的呼唤:“周伯伯!林姨!等一下!”
周明远和林淑华惊讶地回头,只见暮色皑皑的雪地上,温云清竟骑着一匹颇为神骏的高头大马奔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匹马,被他用缰绳牵着。
眨眼间,温云清便利落地一拉缰绳,马蹄在雪地上踏出几个浅坑,稳稳地停在了夫妻俩面前。
他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动作干净利落。
“周伯伯,林姨,上马吧!我送你们去县里!”
温云清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但眼睛亮晶晶的。
周明远看着眼前这两匹皮毛油光水滑、显然是村里重要资产的牲口,脸上先是闪过极大的惊讶,随即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担忧。
他是军人,更知道在农村,一匹好马对于一个生产队意味着什么,那是极其宝贵的集体财产!让一个知青随便借出来送人?这…
温云清何等敏锐,立刻从周伯伯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顾虑。
他马上露出一个乖巧又让人安心的笑容,解释道:“周伯伯您放心!这是我跟石大叔借的。石大叔是队里的饲养员,跟我关系可好了!他知道你们是来看我的长辈,路远不方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要咱们用完好好还回去,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