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方向,战鼓骤然炸响。
那声音并非王畿军鼓,而是犬戎的铜铎与角号,如野兽咆哮般自山谷深处传来。
萧天临只觉得胸腔也随着这声巨吼一震,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
南门失守不是一个消息——
而是一把刀,正抵在宗周的咽喉。
“所有人,随我去南门!”
他几乎是以咆哮下令,马蹄扬尘,率领数百名亲卫猛然冲出泾渭战线。
泾渭河畔的士兵见将军离开,虽心中震惊,却无人后退半步。
因为他们知道——
若不能拖住犬戎主力,南门就算守住了也无济于事。
萧天临奔向南门途中,地势愈发险窄,山风呼啸,尘土扑面。
他远远便看见南门城外升起浓烟,火光映照在城砖上,如同地狱张开巨口。
犬戎绕行的骑军比预想中更快,已逼近城门百步之内。
更可怕的是——
南门守军本就薄弱,如今已被连续冲撞三次,城门木梁裂开,发出不祥的咯吱声。
“再守一炷香——”
“我们就能等到援军——”
守军将领嘶吼着,可他身后的兵士一个个咬牙支撑,眼中却满是绝望。
就在城门将断未断的一瞬——
“弓箭队,列阵!”
萧天临的声音如霹雳劈开荒野。
南门士兵猛地抬头,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
可当他们看见那匹赤鬃战马、那柄闪烁寒光的长刀,那道如烈日般的身影时,所有疲惫顿时化作泪水。
“是将军——将军来了!”
“撑住!王畿还没倒!”
萧天临扬手:“放箭!”
上百支羽箭破风而下,如骤雨般倾泻在犬戎骑阵前端,逼得敌军阵势一滞。
犬戎主将怒吼着拔刀,强行指挥骑兵继续冲锋。
“撞开城门!!”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南门的门板撕裂出一道深深裂缝。木屑如雪般飞散。
再撞一次,城门就彻底完了。
萧天临眉头紧锁,目光如钩。
他知道,不能再等。
“所有骑兵——随我突击!”
“在他们下一次冲撞前,把他们全部推回去!”
他拖刀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战马喷着白气,直扑战阵最前线。
那一刻,不论敌我,都被他那比火焰还炽烈的气势压得呼吸一滞。
犬戎主将眼中露出一丝惊怒:“给我拦住他——”
话未说完,萧天临已扑入犬戎冲阵。
他如同一把破局之刀,直插敌阵,长刀横扫,血光飞溅。
几个试图接近他的骑兵被当场斩落,马尸翻滚在地。
南门守军被彻底点燃,紧跟其后压上战线。
山风卷起火光,他们的怒吼将一切恐惧撕得粉碎。
“杀————!”
整个南门战场瞬间转为白热化,对撞、嘶鸣、兵刃绞碎的声音连成一片。
犬戎被迫后退数步,但他们的主将很快再度怒吼着集结,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势。
萧天临心知——
这不是胜利,只是撑住了第一波。
南门没有退路。
若此处被破,宗周王城必定沦陷。
他抬头望天,乌云压顶,狂风卷烟。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
“宗周不能亡于今晚。”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西面策马狂奔而来,声音破碎而急促:
“将军!——泾渭主战线……也快撑不住了!!”
萧天临紧握刀柄,眼中闪过一瞬冷意。
东西两线同时危急。他已无退路可走。
泾渭主战线的告急声犹如尖锥刺入萧天临的胸口。
南门眼前的犬戎只是绕击部队,真正的主力仍在泾渭河畔与王畿三军对峙。一旦两线同时崩溃,宗周将像被撕裂的布匹一样四分五裂。
萧天临长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
“把斥候带来!”
斥候扑倒在他面前,一身血污:“将军……犬戎主阵……已压到河心石堤!我军第七、第九两营折损过半!泾渭防线——”
他一句话没说完,“噗通”跪倒在地,力竭昏迷。
周遭所有士兵脸色煞白。
若泾渭河堤被夺,犬戎将立刻从正面攻破镐京;
若南门一破,敌军绕城而入,可瞬息切断王城背脉。
此乃绝境之形。
萧天临看着昏迷的斥候,声音却冷得像铁:
“传令南门守军——稳住阵线,绝不可退!”
亲卫统领沉声问:“那将军自己——?”
萧天临翻身上马,长刀一横,寒芒如月光破云:
“我去泾渭!”
南门守军闻听此言,人人悚然,但随即齐声跪下:
“将军——务必凯旋!!”
萧天临不再停留,带着亲卫如黑雁般掠出南门,一路疾驰西北方向。
山风烈烈,沙土飞扬,他的披风在身后斜斜拉出一道血色的弧线。
每奔出一里,他心中的压力便重一分。
直到远处,战火滚动如红色潮涌,呐喊声震天而起——
那正是泾渭主战线!
河堤上,一支支火把被浸湿泥血,几乎无法照亮黑暗,但战士们仍咬牙守着。
敌军潮水般扑来,王畿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尸体已将河岸染红。
萧天临铁蹄如雷,冲入阵前:“所有人——稳住!!”
那声音如雷霆贯耳。
濒临溃散的士兵猛然振起精神,纷纷叫喊:“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犬戎主阵则为之一震。
他们没想到——
南门战局既急,萧天临却仍敢亲赴泾渭主线。
一时间,双方气势高下立判。
萧天临纵马冲锋,长刀如横天流虹,每一刀落下都伴随鲜血喷溅。
他杀得快、杀得狠,仿佛要用一己之力堵住整个河堤裂口。
但他自己最清楚——
仅靠他一个人,只能延缓败势。
要真正稳住王畿,需要——
“将军!”副将从侧翼杀出,满身鲜血,“北门援军已在途中,预计半刻可至!”
萧天临眼底光芒一闪:“还有多久?”
“最迟半刻,不会再慢!”
“好。”
他勒住战马,回身高呼:
“所有人,听我号令!”
河堤上残军强撑精神,竖起耳朵。
萧天临拔起战旗,插在河堤最高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援军到来之前——”
“任何人不得退!不得散!不得死前屈膝!”
“守住泾渭,就是守住宗周!”
士兵们嘶吼响应,声音震动天地。
恰在此时,犬戎主将也挥刀下令:
“压上去!趁他们未稳,再破一次——泾渭河堤必陷!王畿必亡!”
整个战场如同被雷霆击中,双方再次狠狠撞在一起。
刀光、火焰、血雾、嘶喊交织,混乱如破天狂风;
萧天临的长刀在这一刻仿佛化作真正的“破军”。
他知道:
援军未到之前——这条河,就是他的命。
夜风卷起鲜血,化作腥红雾气。
河堤摇摇欲坠,如同随时可能被天灾撕开。
时间正在从指缝中流走,快、再快些。
萧天临身上伤口越积越多,但他的眼神却越发沉稳坚定。
这场战斗,是宗周最后的支柱。
就在犬戎准备发动第四次总攻之际——
远处,号角骤然响起。
那是一种只属于王畿北门的军声。
副将脸色骤亮:“将军——援军到了!”
萧天临露出这夜间第一次真正的笑意。
他用尽全身力量,高举长刀:
“援军既至——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