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京城北门内外却已亮如白昼。震天的战鼓与喊杀声撕裂了夜的寂静，火光将天空映成诡异的橘红色。
赵珩身先士卒，玄甲上已溅满血污。他手持长枪，枪出如龙，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挑翻一名挡路的禁军。张焕、李樵如同两把尖刀，护在他左右两侧，所过之处，叛军人仰马翻。
“王爷！瓮城已破！前方就是内城门！”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激动地来报。
赵珩抬头，看向那道更为厚重、此刻却已布满裂痕和焦黑印记的内城门。城门楼下，残存的禁军仍在负隅顽抗，依托着街垒和房舍进行巷战。
“杜昆将军已率部攻上城头，正在清剿残敌！”另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
大局已定！外城已破，内城摇摇欲坠。赵珩精神一振，长枪指向内城门：“众将士，随我杀进去，直取皇城！”
“杀！”
士气高昂的北境将士如同潮水般向内城门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内城门竟在此时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并非守军投降，而是从门内涌出了一群衣着杂乱、手持各式兵刃，甚至农具的人！他们眼神狂乱，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如同疯兽般不顾生死地冲向攻城的军队！
“是五石散！”沈芷萱清冷的声音在赵珩身侧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杀回他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状若疯狂的人群，“赵琅用了虎狼之药，催发了这些死士！”
这些被药物控制的死士力大无穷，不知疼痛，打法完全是以命换命，瞬间给攻势正猛的北境军队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伤亡。
“结阵！长枪在前，盾牌掩护！不要与他们缠斗，瞄准要害！”赵珩临危不乱，迅速调整战术。军队立刻变阵，密集的枪林如同刺猬般迎向死士的冲击。
沈芷萱则身影一闪，再次杀入敌群。她的短刺在这种混战中更具优势，身法飘忽，专攻这些死士的关节与颅脑等脆弱之处，往往一招便能废掉一人，效率极高。
就在城门处陷入混战之际，皇城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更大的喊杀声！
“是西华门！”李樵砍翻一名死士，惊喜道，“定是内应得手了！”
赵珩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沈芷萱提前布置的影卫和内应发挥了作用。皇城宫门被从内部打开，意味着最后的堡垒已被攻破！
“赵琅要跑！”他瞬间反应过来。穷途末路之下，赵琅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里交给你们！”赵珩对张焕、李樵下令，“清理残敌，控制内城！芷萱，随我去皇城！”
“是！”
两人不再恋战，率领一队最精锐的亲兵，如同利箭般脱离城门战团，沿着通往皇城的大道疾驰而去。沿途仍有零星的抵抗，但已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越靠近皇城，血腥味越是浓重。宫墙之下，尸体堆积如山，有禁军的，也有北境将士的，显然这里的战斗异常惨烈。西华门洞开，门口还在进行着小规模的厮杀。
赵珩与沈芷萱直接冲入宫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宫廷广场。杜昆正指挥部下清剿最后顽抗的太监和侍卫。
“杜将军！赵琅何在？”赵珩勒马急问。
杜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指向皇宫深处：“有人看到他往奉先殿方向跑了！周奎将军已带人追去！”
奉先殿？那是供奉赵氏历代先祖牌位的地方！赵珩眼中寒光一闪，与沈芷萱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立刻策马冲向奉先殿。
奉先殿外，战斗已经结束。周奎带着士兵将大殿团团围住，殿门紧闭。
“王爷！”周奎见赵珩到来，连忙迎上，“赵琅挟持了太后娘娘，退入了殿内！殿内还有其子赵瑞以及冯保等数十名死忠！”
果然！赵珩咬牙，这个疯子，果然用了最后的手段！
他翻身下马，走到殿门前，沉声喝道：“赵琅！事到如今，你还要负隅顽抗吗？放开太后，出来受死！”
殿内沉寂片刻，随即传来赵琅歇斯底里的狂笑：“赵珩！朕是天子！是真龙！你们这些逆贼，都该千刀万剐！想要太后活命？可以！你独自一人，卸甲弃兵，进殿来换！”
“不可！”周奎、杜昆以及刚刚赶到的林文正等人齐声劝阻。
沈芷萱的手悄然按在了短刺之上，眼神冰冷地扫视着殿宇的飞檐斗拱，似乎在寻找潜入的路径。
赵珩抬手止住众人，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他知道，赵琅已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太后虽非他生母，但乃先帝正宫，母仪天下，若因他而死，于礼法有亏，于名声有损。
但让他独自进去换命，无疑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僵持之际，沈芷萱忽然贴近赵珩，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说道：“殿顶琉璃瓦下有通风气窗，我可潜入。你在此吸引其注意。”
赵珩心中一紧，看向她。奉先殿结构复杂，殿内情况不明，潜入风险极大。
沈芷萱却已不再看他，身形悄然后退，如同狸猫般几个起落，便借助殿外古柏和廊柱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高高的殿顶，消失在翘起的飞檐之后。
赵珩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再次面向殿门，语气放缓，似乎是在考虑赵琅的条件：“赵琅，你若肯放开太后，我或可向将士们求情，留赵瑞一条生路！”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也为沈芷萱创造机会。
殿内，赵琅似乎被说动了些许，声音带着犹疑和疯狂：“你此言当真？！”
“本王一言九鼎！”赵珩一边说着，一边对周奎、杜昆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暗中指挥弓弩手占据有利位置，悄悄对准了殿门和可能的窗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殿外的气氛都紧张到了极点。
突然！
奉先殿内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兵刃碰撞声和赵琅惊恐的怒吼：“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成了！赵珩眼中精光爆射，不再犹豫，厉声下令：“撞门！”
“轰！”
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抱着沉重的撞木，狠狠撞向殿门！
与此同时，殿内响起了更加激烈的打斗声、惨叫声，以及赵瑞惊恐的哭喊：“父王！救我！”
“嘭！”殿门被轰然撞开！
赵珩一马当先，冲入殿内。只见大殿之中，祖宗牌位凌乱倒地，烛台倾覆。冯保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柄短刺。赵瑞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而在供奉牌位的玉阶之上，赵琅头发披散，龙袍歪斜，状若疯魔。他一手死死箍着太后的脖颈，另一手持着一柄匕首抵在太后太阳穴上。而他身后，沈芷萱的短刺，正稳稳地点在他的后心要害之处，让他不敢妄动。
“放开太后！”赵珩持枪步步逼近，声音冰冷如铁。
“退后！否则朕与她同归于尽！”赵琅手臂用力，太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涨红。
沈芷萱的声音在他身后冷冷响起：“你的心跳快了一分。再用力半分，我保证你的心脏会比太后先停止跳动。”
赵琅身体一僵，他能感受到后心那一点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直被挟持、看似惊恐无助的太后，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决绝。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仰头，狠狠撞在赵琅的鼻梁上！
“啊！”赵琅猝不及防，鼻梁断裂，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沈芷萱手腕微动，短刺如同毒蛇般向前一送！
赵琅身体猛地一颤，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一截带血的刺尖从自己胸前透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
沈芷萱毫不留情地拔出短刺，赵琅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权欲的眼睛，兀自圆睁着，倒映着殿顶华丽的藻井，却已失去了所有神采。
权倾朝野、弑君篡位的裕亲王赵琅，最终死在了供奉着列祖列宗的奉先殿内。
太后脱力，向后倒去，被抢步上前的赵珩扶住。
“逆贼已诛！”赵珩环视殿内惊魂未定的宗室、太监和侍卫，声音传遍整个大殿，也传到了殿外所有将士耳中，“大周，光复了！”
殿外，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万岁！”
声音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皇城，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沈芷萱默默拭去短刺上的血迹，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如同旭日般升起的赵珩，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宫门处的血战尘埃落定，而通往至高权位的道路上，新的挑战与抉择，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