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时，已是深夜。
白柒喝得太多，走路都打飘，被两个寨中妇人搀扶着回房。
顾砚辞站在廊下，看着她踉跄的背影，眉头微蹙。
石虎也喝多了，但还能自己走。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顾砚辞身边，打了个酒嗝：“顾、顾先生……我告诉你，柒柒……是我的！”
顾砚辞懒得理他，转身要走。
石虎却拉住他：“你、你别走！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石虎，一定要娶柒柒为妻！你、你趁早死心！”
顾砚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神色平静无波：“石虎兄弟，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石虎梗着脖子，“我就是喜欢柒柒！从小就喜欢！你一个后来者，凭什么跟我争？！”
顾砚辞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凭什么？就凭我能让她笑。”
石虎一愣。
“你能让她笑吗？”顾砚辞看着他，“你能让她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吗？你能在她烦恼时，为她排忧解难吗？你能在她迷茫时，为她指明方向吗？”
石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是成全。”顾砚辞轻声道，“你若真为她好，就该想想，什么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石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如这个书生。
至少，他说不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第二日，寨中开始清理战场，清点缴获。
顾砚辞一早就去了账房，整理昨日缴获的物资清单。
正写着，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前发黑，手中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顾先生？”旁边帮忙的寨民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顾砚辞扶住桌子，脸色苍白：“无妨……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话虽如此，他的身形却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
那寨民连忙扶住他，大声喊道：“快来人啊！顾先生晕倒了！”
消息很快传到白柒耳中。
她正在校场练棍，闻言把熟铜棍一扔，拔腿就往账房跑。
赶到时，顾砚辞已经被抬到旁边厢房的床上，寨中的老郎中正在给他把脉。
“怎么回事？”白柒冲进来，急问。
老郎中眉头紧锁：“顾先生这脉象……虚浮无力，像是中了毒。”
“中毒？”白柒脸色一变，“怎么会中毒？”
“可能是昨日清理战场时，不慎碰到了敌军兵器上涂的毒药。”老郎中猜测，“有些朝廷军队，会在箭头上涂毒。”
白柒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顾砚辞，心里莫名一揪。
这书生，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能治吗？”她问。
“能是能……”老郎中有些为难，“但这毒需用特殊的解毒汤，而且……得有人时时守在身边，按时喂药。”
“我来！”白柒想也不想地说。
老郎中愣了愣：“大小姐，这……”
“少废话！”白柒瞪他，“赶紧开方子熬药！”
药很快熬好了。
黑乎乎的一碗，闻着就苦。
白柒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看着顾砚辞苍白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书生，平时挺讨厌的，老是管着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可看他现在这样躺着，安安静静的，她又觉得……挺不习惯的。
她舀起一勺药，吹凉了，小心翼翼地送到顾砚辞嘴边。
可顾砚辞昏迷不醒，药根本喂不进去，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白柒急了，用手帕擦掉，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这可怎么办……”她皱眉。
老郎中在门口探头：“大小姐，要不……用嘴渡？”
“什么？”白柒一愣。
“就是用嘴含着药，渡给他。”老郎中解释，“这样他才能咽下去。”
白柒的脸“腾”地红了。
看着白柒通红的脸蛋，老郎中缩回了脑袋，咧着嘴笑，大家都知道顾先生是大小姐抢回来的“压寨夫君”，看大小姐紧张顾先生这劲儿，老郎中就知道，这事儿啊，能成。
房间里，白柒红着脸，脑子里回荡着老郎中的话，一时失神。
用、用嘴？
她看着顾砚辞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心跳莫名加速。
这……这不太好吧？
可是……不喂药，他会死的。
白柒咬了咬牙，心一横：管他呢！救人要紧！
她含了一口药，俯下身，对着顾砚辞的唇，慢慢渡了过去。
药很苦，可顾砚辞的唇……很软。
就在她渡完药，准备起身时，顾砚辞的眼睫忽然颤了颤。
然后，睁开了。
四目相对。
白柒僵住了，嘴还贴在顾砚辞唇上。
顾砚辞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明，然后……暗了暗。
白柒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脸涨得通红：“你、你醒了？！”
顾砚辞看着她，虚弱地笑了笑：“大小姐……方才是在做什么？”
“我、我给你喂药！”白柒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中毒了，昏迷不醒，药喂不进去，所以……所以……”
“所以用嘴渡药？”顾砚辞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白柒的脸更红了，像要烧起来：“我、我是为了救你！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顾砚辞看着她，眼神温柔，“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白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别过脸：“少、少废话！赶紧把药喝了！”
她端起碗，递给他，却是不再动。
顾砚辞见状轻轻摇头拒绝：“苦。”
“苦也得喝！”白柒瞪他，“不喝怎么解毒？还跟个孩子似的。”
“大小姐喂的，就不苦了。”顾砚辞看着她，眼神清澈无辜。
白柒：“……你这是什么歪理？”
白柒觉得顾砚辞是在卖萌。
嘴上虽然吐槽着，但她还是乖乖舀起一勺药，送到他嘴边。
这次，顾砚辞乖乖喝了。
一勺，两勺，三勺……
他每喝一口，就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白柒被他看得手都抖了，药差点洒出来。
好不容易喂完药，她如释重负，正要起身，顾砚辞却拉住了她的袖子。
“大小姐……”
“嗯？”
“能……再陪我一会吗？”顾砚辞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恳求，“我有点……怕。”
白柒：“……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怕黑。”顾砚辞面不改色地撒谎。
白柒：“……”
她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还有那无辜的眼神，心一软，又坐下了。
“就一会啊。”她强调。
“好。”顾砚辞笑了，闭上眼睛，手上动作却是得寸进尺的拉上了白柒的手。
白柒手一动就想收回，但是看到顾砚辞那苍白却满足的脸，犹豫了一下，停下了动作，任由顾砚辞拉着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门外，石虎端着刚熬好的粥，正准备进来，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脸色，比顾砚辞的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