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小卖部”的招牌还挂在那里,里面的货架上还摆着各种商品,但已经三天没有一个客人进门了。
不是没有人经过,村民们还是会从门口走过,但他们会刻意绕开,仿佛这个店里有什么瘟疫。即使是最熟悉的老主顾,也会匆匆低头走过,连个眼神都不给。
王富贵坐在柜台后面,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影,心里五味杂陈。
孟桂香从门口经过时,故意提高嗓门跟身边的人说:“哎呀,听说县城新开了个超市,东西又便宜又齐全,改天咱们一起去看看。”
王富贵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车秀芝骑着摩托车路过,看到他坐在店里,冷哼一声,加大油门呼啸而过,黑烟直接喷向小卖部的门口。
更绝的是韩木头。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当着王富贵的面,把一口浓痰吐在了小卖部门口,然后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王富贵想出去理论,但刚站起身,韩木头就瞪着眼睛看过来:“咋了?你还有脸说话?你爹差点把俺们全村都害死,你还想在这里开店挣钱?”
“那……那是我爹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富贵的声音很小。
“你爹干的?”韩木头冷笑,“俺们都知道,刘老四往窑里泼冷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富贵被问得哑口无言。虽然他确实不知道父亲和刘老四的具体计划,但在那段时间里,他确实感觉到父亲有什么阴谋,只是他选择了装作不知道。
“就是!”路过的几个村民也停下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王长有那么坏,他儿子能是好东西?”
“俺早就说过,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面对众人的指责,王富贵再也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逃回了屋里。
那天晚上,王富贵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小卖部里,清点着货架上的商品。烟酒、日用品、零食、文具,加起来还有两千多块钱的货。但现在,这些东西就像废品一样,没有任何价值。
更要命的是,这些货大部分都是赊来的,供货商那边还欠着一万多块钱的账。
第二天一早,镇上批发部的老板就上门了。
“富贵,你爹的事我也听说了。”老板脸上没有任何同情,“但生意是生意,你们家欠的账,总得还吧?”
“张老板,能不能宽限几天?等我把这些货处理了……”
“处理?”老板冷笑,“你觉得现在还有人敢买你家的东西?富贵,我跟你们家合作这么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还钱,要么我把这些货全部拉走抵账。”
王富贵知道,如果货被拉走,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但一万多块钱,他上哪去找?
“张老板,再给我一个星期,我一定想办法还钱。”王富贵几乎是在哀求。
老板看了看他,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行,就一个星期。过了期限,我就拉货了。”
等老板走后,王富贵瘫坐在椅子上。一万多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想过去找吴老虎借钱,但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吴老虎怎么可能借钱给他?别说他爹刚刚放火烧了人家厂子,就是以前,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少交情。
他想过去找左向阳,左向阳为人比较厚道,说不定会帮他。但转念一想,左向阳刚创业,哪有那么多闲钱?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人——钱麻子。
虽然钱麻子也被判了刑,但他的钱肯定还在。而且,钱麻子的老婆和儿子还在村里,说不定可以想办法。
当天下午,王富贵硬着头皮来到了钱麻子家。
钱小宝开门看到他,脸色立刻变了:“你来干什么?”
“小宝,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王富贵陪着笑脸,“我急需用钱,想问问你能不能……”
“你想借钱?”钱小宝打断了他,“王富贵,你脑子进水了吧?我爹因为你爹的事被连累,现在还在里面蹲着,你还有脸来借钱?”
“小宝,我知道这事不太合适,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没办法?”钱小宝冷笑,“那是你们家自作自受!我告诉你,别说借钱,就是讨饭,你也别来我们家!”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王富贵站在门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一个星期的期限很快就到了。张老板如约而至,带着几个工人,开始往车上搬货。
王富贵想阻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了。
看着一箱箱货物被搬走,看着空荡荡的货架,王富贵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小卖部,是他最后的依靠,现在也没有了。
“富贵,”张老板搬完货后,走到他面前,“你还年轻,出去闯闯吧。在这个村里,你是待不下去了。”
老板走后,王富贵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店里,望着外面的夕阳,心里想着张老板的话。
也许,真的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