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窗户时,我正对着书桌前的空玻璃杯发呆。昨天从老房子带回的灰色毛衣搭在椅背上,毛线缝隙里还沾着点樟木味,像阿槐还没散尽的气息。
“发呆要发多久?”熟悉的冷意忽然漫过手背,我转头时,只看见窗台上的桂花枝轻轻晃了晃——那是我昨天顺手从老院子里折的,此刻枝头的小花竟比早上多开了两朵。阿槐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再愣着,玻璃杯要被你盯出洞了。”
我把玻璃杯往他声音来处推了推:“想喝你泡的红糖水了。”话刚说完,就看见杯沿慢慢凝出一层薄霜,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碰过。阿槐很少在白天这样明显地显露痕迹,我盯着薄霜笑出声:“怎么,今天不怕被太阳晒到了?”
“不怕你渴。”他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是抽屉被轻轻拉开的声响。我转头时,看见装着桂花糖的铁盒正从抽屉里慢慢飘出来,盒盖“咔嗒”一声打开,一颗裹着糖霜的桂花糖轻轻落在玻璃杯中。糖粒碰到杯壁的瞬间,薄霜慢慢化了,温水凭空出现在杯子里,刚好没过糖粒。
我拿起杯子时,指尖碰到了杯壁残留的凉意,像触到了阿槐的指尖。桂花糖在温水里慢慢化开,甜香混着暖意漫进喉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某个秋天。那时我刚上小学,放学回家发现妈妈忘了留糖,坐在门槛上哭,阿槐就飘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用他透明的指尖摘下几朵小花,混着家里的白糖,在我手心揉出一颗不成形的桂花糖。
“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做的糖吗?”我捧着杯子走到窗台边,桂花枝上的小花又晃了晃,像是阿槐在点头。他的冷意轻轻裹住我的手腕,比昨天衣柜旁的温度更暖些:“记得,你说太甜了,却还是全吃了。”
我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糖渣,忽然发现水面上慢慢浮起一个小小的影子——那是阿槐的轮廓,比平时清晰些,能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还沾着点桂花的黄色。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让我看见这么清晰的样子,我屏住呼吸,怕惊动了这短暂的清晰。
“怎么忽然让我看见了?”我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打破这难得的时刻。阿槐的影子在水面上晃了晃,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像在安慰:“想让你看看,我没骗你,桂花糖的味道,一直都在。”
说话间,阳光慢慢爬过窗台,落在水面上。阿槐的影子开始变得模糊,我伸手想去碰,却只碰到了一片暖意。他的声音渐渐轻了,像被风吹散的桂花:“糖吃完了,记得再跟我说……”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窗台上的桂花枝轻轻抖了抖,一朵小花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捧着杯子站在窗台边,看着手背上的小花,忽然发现掌心还残留着他的凉意——那是比桂花糖更甜的温度,藏在每个平凡的清晨里,藏在他从未说出口的陪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