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琼恩的眉毛挑了一下。
她从林疏月的话里，听不出同情，也听不出担忧，只有一种纯粹的、平等的战友姿态。
“跟紧了。”米琼恩吐出三个字，下一秒，她动了。
她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主动冲进了尸群。
刀光闪烁，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一颗头颅的飞落或是一具身躯的倒下。
她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原始的、狂野的力量感，每一刀都不仅仅是为了杀死敌人，更像是在撕碎自己内心的枷锁。
林疏月也动了。
她的风格与米琼恩截然不同。
如果说米琼恩是狂暴的怒涛，那林疏月就是无孔不入的流水。
她的脚步轻盈而飘忽，总能以最小的幅度躲开行尸的扑咬。
手中的唐刀在她手里，不出则已，一出必中。
刀锋总是以最刁钻的角度，切开行尸的颈椎，或是刺穿它们的眼窝。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每一次攻击都精准、高效，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美感。
两人一言不发，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米琼恩负责正面强攻，吸引大部分行尸的注意力，她狂暴的攻势为林疏月创造了大量的空隙。
而林疏月则像一个幽灵般的刺客，游走在战场的边缘，精准地补掉任何一个企图从侧面或背后攻击米琼恩的漏网之鱼。
一个主攻，一个策应。
一个刚猛，一个轻灵。
两种截然不同的杀戮风格，此刻却完美地交融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血腥而华丽的死亡之舞。
短短几分钟，二十只行尸全部变成了地上冰冷的尸骸。
战斗结束了。
林间重归寂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米琼恩拄着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场高强度的战斗，让她心中的烦躁宣泄了大半，但那份深藏的痛苦，却像退潮后裸露在沙滩上的礁石，愈发清晰和尖锐。
“为什么跟着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林疏月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唐刀上的血迹。
“徒弟跟着师傅，天经地义。”
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着林疏月。
对方的眼神平静如水，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理解。
就是这种理解，像一把钥匙，毫无预兆地打开了米琼恩封闭已久的心门。
那道她用冷漠和坚强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怎么样，师傅？我有进步吗？”林疏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米琼恩瞥了她一眼，刚才打斗时刀法干净利落，每一刀都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致命的伤害，进步神速。
“一般。”她嘴上这么说，但眼里的赞许却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监狱门口时，米琼恩突然停下脚步。
“你真的知道所有的一切吗？”她问，声音有些沙哑，“包括我。”
林疏月点头：“没错，我知道。我知道你那两只‘保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麦克，还有你们的孩子，安德烈。”
听到那个名字，米琼恩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她儿子的名字。
“米琼恩，你太累了。”林疏月看着她，“你把自己绷得太紧。现在监狱很安全，你可以试着让自己放松一下，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米琼恩没有回答，她转头看向那两具被铁链拴着的行尸，眼神复杂。
“我时常会梦见他们。”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倾诉，“梦见上一秒我们还在家里，安德烈在吃巧克力，麦克在抱怨。下一秒，他们就变成了这些……鬼东西，扑过来咬我。”
林疏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那种感觉……就像心被活生生掏出来，然后看着它在你面前腐烂。”米琼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林疏月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那就别再梦了。”她说，“他们不在梦里，也不在那两条铁链上。他们活在你心里，活在你挥刀保护这里的时候。你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你是在继承他们的愿望——活下去。带着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
林疏月伸出手，握住了米琼恩握着刀柄的手。
“给他们一个安息吧，米琼恩。也给你自己一个解脱。”
米琼恩的目光落在林疏月握着她的那只手上，那只手不大，却很温暖，带着一种力量。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林疏月的眼睛。
“给他们一个安息，也给你自己一个解脱。”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米琼恩心中那把生锈已久的锁里，轻轻一拧。
某些一直以来被她刻意禁锢、反复咀嚼的痛苦，似乎松动了。
当林疏月和米琼恩一前一后地走回监狱大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们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暗褐色的血污，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让站岗的阿吉和t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枪。
但他们很快就放松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走在前面的米琼恩，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似乎消散了不少。
而跟在她身后的林疏月，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没事吧？”t仔迎上来，关切地问。
“没事。”米琼恩的声音很平静，“清理了几个不长眼的。”
阿吉看着她们身上的血迹，咋了咋舌。
“看这样子，可不止几个吧。”
林疏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做了点热身运动。开门吧，我们得去洗个澡。”
没人再多问。
在这个团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需要独自面对的心魔。
他们已经学会了尊重彼此的隐私和空间。
米琼恩没有直接回监舍，而是一步步走向那两具被铁链束缚的行尸。
监狱门口的空地上，还有零星几个人在收拾东西。
戴尔正在修理一辆手推车，看到米琼恩的举动，他停下了手里的活。
格伦和玛姬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只行尸是米琼恩的“宠物”，是她的禁区，无人敢于触碰，甚至无人敢于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