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宇宙鸿蒙也非常少……”
李志仁细细品味着师尊话语中这看似平淡、却蕴含深意的一句。是啊，若“鸿蒙”之境是超脱于具体宇宙规则、直指本源的高深层次，那么无论在何等广袤奇异的“外宇宙”中，能达到此境的生灵，恐怕也绝不会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其稀少程度，或许比之内宇宙的“九十九层”半步鸿蒙，犹有过之。
“师尊，”李志仁沉吟着开口，“如此说来，即便在外宇宙，能够真正踏入‘鸿蒙’层次的个体或文明，亦是凤毛麟角。他们之间，想必也存在着巨大的层次差异与道路分野吧？方才师尊提及的‘鸿蒙’九层，是否在外宇宙也是通用的衡量标准？”
林风端起新沏的热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平静的面容。
“标准，因人因‘地’而异。”他缓缓道，“‘鸿蒙地’至‘鸿蒙宇宙’的划分，是吾基于自身经历与对鸿蒙道韵的理解，所做的一种便于认知的‘刻度’。它描述的是对鸿蒙之力掌控的深度、广度，以及自身存在本质升华的程度。”
“在外宇宙，不同的区域，不同的文明，或许有着他们自己对‘鸿蒙’层次的独特称谓与划分方式。有些可能更加细致繁琐，有些可能更加简单粗暴，甚至可能将某些特殊能力或状态也归入‘鸿蒙’范畴，与我们理解的本质有所不同。”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过茶雾，看到了某些遥远的景象。
“然，万变不离其宗。无论称谓如何，划分几许，真正踏入此境者，皆需直面混沌本源，参悟鸿蒙道韵，开始摆脱对单一宇宙固有规则的深度依赖。其力量本质、生命形态、乃至思维方式，都会发生根本性的跃迁。这种‘质变’，是任何划分体系都无法掩盖的。”
苏小鱼若有所思：“师尊的意思是，在外宇宙，判断一个存在是否踏入‘鸿蒙’，以及大致处于何等层次，不能只看其自称或当地称谓，更需观察其力量本质与存在状态是否契合鸿蒙道韵的特征？”
“然也。”林风微微颔首，“表象易伪，本质难藏。譬如，有些外宇宙文明，可能通过某种极端科技或集体意识进化，拥有了足以撼动星辰、扭曲时空的伟力，其破坏力或许不亚于‘鸿蒙仙’乃至‘鸿蒙神’，但其力量根源仍是基于对所在宇宙特定规则的极致利用与组合，并未触及混沌本源，自身生命形态也未发生根本升华。此等存在，严格来说，仍未入‘鸿蒙’，只能算是在其自身道路上走到了某种极致的‘强大生灵’。”
墨渊冷声道：“力量再强，若非己道，终是外物。真正的‘鸿蒙’，当是自身之道与鸿蒙本源共鸣相合，我即是道，道即是我。”
林风看了墨渊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墨渊此言，已近本质。然，需知‘道’亦有万千。‘源初’之秩序是道，‘荒芜’之吞噬是道，‘终末’之寂灭亦是道。即便同入‘鸿蒙’，因所选之道不同，其表现形态、行事方式、乃至最终追求，都可能天差地别，甚至彼此敌对，势同水火。”
柳萱儿吐了吐舌头：“听起来，外宇宙的‘鸿蒙’大佬们，也不是一团和气啊。”
“大道之争，何处有和气？”李志仁沉声道，“于内宇宙，我等为资源、为理念、为超脱而争。于外宇宙，那些踏入‘鸿蒙’的存在，其所争所图，恐怕更加宏大、更加根本，或许涉及对混沌本源的理解权、对新宇宙的开拓权、乃至对‘道’之定义的诠释权。其争斗之激烈与凶险，绝非内宇宙可比。”
他看向林风，语气带着求证：“师尊，不知弟子猜测可对？”
林风饮了一口茶，淡淡道：“大致不错。外宇宙广袤无垠，资源分布、道韵显化之地、乃至‘机缘’本身，都非均匀。‘鸿蒙’存在虽少，但分散于无垠虚空中，为了获取进一步突破的资粮，为了验证己道，为了守护或扩张自身势力范围，争斗在所难免。有些争斗局限于局部，有些则可能演变为波及数个星域、持续漫长纪元的‘道统战争’。”
“更甚者，”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看透万古的漠然，“有些‘鸿蒙’存在，其存在本身，或其追求的大道，便具有极强的‘排他性’与‘侵略性’。如‘吞噬万物以壮己身’者，如‘净化异端以维秩序’者，如‘散播终末以证永恒’者……此类存在，往往成为其所经之处的巨大灾劫，亦是其他‘鸿蒙’存在需要警惕乃至联手对抗的对象。”
林曦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师祖，那有没有那种……嗯，很厉害很厉害，但是不喜欢打架，就喜欢自己默默研究‘道’，或者到处旅游看风景的‘鸿蒙’老爷爷老奶奶呢？”
孩童天真烂漫的比喻，让众人不禁莞尔。
林风眼中也似乎多了一丝温度：“自然也有。大道三千，各有其性。有争强好胜、欲图主宰者，亦有淡泊宁静、追求逍遥者，还有醉心探索、求知若渴者。其性情如何，往往与其所择之道密切相关。有些‘道’，本身便要求持道者心如止水，亲近自然；有些‘道’，则注定要在不断的冲突与博弈中磨砺精进。”
他看向林曦：“你所说那种‘旅游看风景’者，或许便是选择了‘逍遥’、‘自然’、‘见证’一类大道的存在。他们可能行踪飘忽，很少主动介入纷争，但其见识之广博，对鸿蒙道韵某些侧面理解之深刻，未必就比那些威名赫赫的争斗者逊色。”
林曦眼睛弯成了月牙：“曦曦以后也想当这样的！”
柳萱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那你可得先把你的‘本真道念’和‘寂灭印记’琢磨明白才行。”
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林曦身上。李志仁顺势问道：“师尊，曦师侄身上这‘彻底终末’的印记，若放到外宇宙，会被如何看待？是否会引来某些特殊‘鸿蒙’存在的注意？”
林风沉吟片刻，道：“‘终末’之道，在外宇宙亦非主流，且往往与‘毁灭’、‘消亡’、‘归墟’等概念紧密相连，容易被视为不祥或危险。曦儿身上这印记，源自‘彻底终末’之实，其本质极高，却又因曦儿自身道念中和，并未表现出强烈的侵蚀性与破坏欲。”
“此等矛盾而特殊的组合，在外宇宙的‘鸿蒙’存在眼中，或许会成为一个极其罕见的‘观察样本’或‘研究对象’。有些存在可能会好奇其成因与原理，尝试接触、交流；有些则可能因其蕴含的‘终末’本质而产生本能排斥或敌意；亦有可能，会引来某些专修‘终末’、‘寂灭’一道的‘鸿蒙’存在的特别关注，或欲收其为传人，或欲研究其奥秘，甚至……可能视其为某种‘补品’或‘道敌’。”
林曦闻言，小脸微绷，却并无惧色，反而握紧了小拳头：“曦曦不怕！要是有人敢把曦曦当‘补品’，曦曦就用这印记砸他！”说着，还晃了晃手中那个封印着“万古尘埃”的小玉盒。
众人见她孩子气的举动，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不少。但心中都明白，林曦未来的道途，因这印记，注定不会平静。
李志仁感慨道：“如此看来，无论是内宇宙还是外宇宙，修行之路皆是荆棘密布，劫数重重。能走到‘鸿蒙’之境者，无一不是气运、心性、资质、机缘缺一不可的亿兆中无一者。其稀少，实乃必然。”
林风放下茶杯，目光再次投向那似乎亘古不变的寒潭。
“稀少，故珍贵；艰难，故璀璨。”
“正因为少，每一次新的‘鸿蒙’诞生，都可能带来新的变数，新的‘道’之火花，甚至……可能点亮前往更深远境界的一丝微光。”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渊底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尔等既已知晓前路，便当珍惜此身此境，莫要辜负这‘稀少’之中的机缘，这‘艰难’之下的可能。”
“内宇宙之棋局，是磨砺，亦是积累。”
“待时机至，棋盘亦可为跳板，送尔等……”
“去见那真正的，浩瀚星海。”
言罢，林风不再言语，闭目养神。
众人皆肃然，心中反复品味着师尊最后的教诲。
稀少，艰难，机缘，可能……
内宇宙的纷争，外宇宙的浩瀚……
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化为对自身之道的坚定，与对那无垠前路的无限憧憬。
渊寂，茶香袅袅。
而弟子们的心中，已燃起了远比星辰更加炽烈、也更加悠远的求道之火。
（第67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