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九年七月中旬,河西走廊的热浪裹挟着杀气,从青海高原滚滚而来。
青海西宁,马家军祖宅。
马步芳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摩挲着一把镶宝石的腰刀。这位青海省主席、第82军军长,此刻正看着桌上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一份是重庆军委会的嘉奖令,表彰他“镇守西北有功”;另一份是日军驻太原特务机关长茂川秀和的密信,承诺提供武器弹药,支持他“为马家兄弟报仇”。
“爹,不能犹豫了。”站在一旁的马继援——马步芳的长子,第82军骑兵旅旅长——急切地说,“甘肃马鸿逵、马鸿宾被陆铭凡那小子剿灭,咱们马家在西北的威风扫地。现在重庆明着嘉奖,暗里却支持独立师在河西坐大,这分明是要借汉人的手灭咱们回族武装!”
马步芳抬眼看向儿子:“你知道独立师有多少人?什么装备?”
“五万余人,全美式装备。”马继援显然做了功课,“但他们刚招募了大量新兵,训练不足。更重要的是,他们主力即将东进,留守河西的不过两三千人。现在不打,等他们在河西站稳脚跟,咱们青海就成瓮中之鳖了!”
“日本人给了什么条件?”
“第一批:三八式步枪五千支,歪把子机枪一百挺,九二式步兵炮二十门,弹药充足。”马继援压低声音,“还有,太原的益子挺进队会派一个小队混在咱们队伍里,专门破坏独立师的军工设施。”
马步芳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几十个马家子弟正在练刀,刀光在烈日下闪烁。
“陆铭凡剿灭甘肃马家时,用的是‘剿匪’名义。”他缓缓道,“咱们这次,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理由现成的!”马继援眼中闪过狠厉,“就说独立师在河西迫害回民,强占清真寺,咱们是‘护教保民’!青海、甘肃的回族百姓一听这个,肯定支持咱们!”
马步芳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你带骑兵旅三千人做先锋,我再给你配两个步兵团,总共八千人。记住,速战速决,打下张掖后不要久留,把能抢的工厂设备全搬回青海!”
“那重庆那边……”
“重庆?”马步芳冷笑,“等咱们拿下河西,重庆只会发一道不痛不痒的斥责电文,然后默认既成事实。乱世之中,实力才是硬道理!”
七月十八日,青海马家军誓师“东征”。
马继援骑着白马,在队伍前高举马刀:“弟兄们!汉人的独立师占了咱们回族兄弟的土地,毁了咱们的清真寺!今天,咱们要替真主讨回公道,替甘肃的马家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八千士兵齐声怒吼,其中夹杂着不少被煽动来的回族青壮。
队伍中,三十多个穿着马家军服装、但面相明显不同的人默默跟随。他们是益子挺进队的日军特种兵,队长益子重雄少尉化名“马重”,伪装成马步芳的远房侄子。
“少尉,这些中国军阀真容易煽动。”一个日军士兵用日语低声道。
益子重雄冷笑:“让他们打头阵。等双方两败俱伤,我们再炸掉独立师的兵工厂和油库。多田骏司令官说了,只要破坏成功,所有人晋升一级!”
七月二十日,马家军先锋抵达祁连山北麓,距胭脂山工事群仅三十里。
张掖指挥部,警报长鸣。
“师长,青海马步芳部八千人,已突破扁都口,正向胭脂山扑来!”赵承业急报,“前锋是马继援的骑兵,约三千骑,速度很快!”
陆铭凡快步走到作战地图前,面色冷峻:“果然来了。通知胭脂山守备团,按一号预案准备迎敌。命令周贵林,骑兵旅第一团从侧翼包抄,截断马家军退路。”
“师长,要不要向第八战区求援?”陈昭明问道。
“不用。”陆铭凡摇头,“朱绍良巴不得我们和马家军两败俱伤。这一仗,咱们自己打。让全国看看,独立师不仅能在河西立足,还能守住河西!”
他看向沈鸿儒:“沈工,‘没良心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沈鸿儒眼中闪着光,“特种炮兵团三百门炮已全部部署在胭脂山预设阵地,每门炮配十个炸药包,够马家军喝一壶的!”
“好!”陆铭凡一拳砸在地图上,“这一仗,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得漂亮!让马步芳知道,河西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七月二十一日拂晓,胭脂山笼罩在晨雾中。
守备团长郑大虎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动静。这位原西北军老兵参加过长城抗战,最擅长山地防御。
“团长,敌人骑兵来了!”观察哨报告。
远处地平线上,尘烟滚滚。马继援的三千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马家军骑兵确实名不虚传,队形整齐,马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各就各位!”郑大虎下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胭脂山工事内,一千二百名守军屏息以待。机枪手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炮兵调整着射角,狙击手通过瞄准镜锁定目标。
山脚下,马继援勒住战马,用望远镜观察山头。只见山上一片寂静,只有几面青天白日旗在晨风中飘动。
“汉人军队胆小如鼠,见到咱们的马队就吓破了胆!”马继援轻蔑一笑,“传令:第一营正面佯攻,第二、三营从左右两翼包抄,一个时辰内拿下胭脂山!”
号角响起,马家军开始冲锋。
三百骑兵率先冲向山脚,马蹄践踏起漫天尘土。距离五百米时,山上依然寂静。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打!”郑大虎一声怒吼。
刹那间,胭脂山活了!
正面阵地上,十二挺m2重机枪同时开火,形成交叉火网。冲在最前的几十骑连人带马被打成筛子,惨叫声、马嘶声混成一片。
两侧山腰,暗堡射击孔打开,冲锋枪、步枪子弹如雨点般倾泻。马家军骑兵在狭窄的山道上挤作一团,成了活靶子。
“炮火覆盖!”马继援红着眼下令。
马家军的二十门九二式步兵炮开始轰击。但炮弹落在钢筋混凝土工事上,只炸起一些碎石和烟尘。
“他们的工事太坚固了!”炮兵连长惊呼。
这时,胭脂山后方的独立师炮兵开火了。苏联援助的76毫米野战炮发出怒吼,炮弹准确落在马家军炮兵阵地上。
“轰!轰!轰!”
三门九二式步兵炮被炸翻,炮兵死伤惨重。
“妈的,他们怎么有这么大口径的火炮?!”马继援又惊又怒。
战斗持续到中午,马家军发起了三次冲锋,每次都丢下几十具尸体退下来。而胭脂山工事依然屹立,只有几个外围暗堡被摧毁。
“少将军,硬攻不行啊!”一个团长劝道,“他们的工事太邪门,子弹打不透,炮弹炸不垮。咱们的骑兵在山地施展不开。”
马继援咬牙:“步兵呢?让步兵团上!用人堆也要堆上去!”
下午二时,马家军五个步兵团开始集团冲锋。四千多人如蚂蚁般涌向山坡,喊杀声震天。
郑大虎在指挥所里冷笑:“就等你们步兵上来呢。命令特种炮兵团,准备‘没良心炮’齐射!”
胭脂山后方的隐蔽阵地上,三百门“没良心炮”已经装填完毕。每门炮后站着三名炮手,眼神决绝。
“距离三百米,角度四十五度,齐射——放!”
王长锁一声令下。
“轰轰轰轰轰……”
三百个炸药包同时升空,在空中划出密集的抛物线,如一群死亡的乌鸦扑向马家军步兵。
马继援抬头看见天空中的黑点,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