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同永恒的深渊,吞噬着意识。
无尽的星辉在眼前旋转、流淌,仿佛穿行在银河的核心。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庞大而古老的星辰意志在周身萦绕,既感到渺小如尘埃,又仿佛与这片亘古星空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林风猛地从一片柔软的、带着清凉星辉之气的“地面”上惊醒。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腹间的伤口,冰寒与剧痛同时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挣扎着撑起身体,首先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恢宏殿堂。
殿堂极其广阔,穹顶高不可及,并非岩石筑成,而是完全由流动的、凝实的深蓝色星辉构成,如同将一片浓缩的夜空倒扣在上方。无数或明亮或暗淡的星辰光点在其中缓缓运行,划出玄奥难明的轨迹,洒下柔和而神秘的星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殿堂的地面,则是一种温润如玉的、泛着淡淡银白色泽的奇异石材铺就,上面天然烙印着复杂无比的星辰脉络与符文,与穹顶的星光交相辉映,仿佛在呼吸。空气(如果这里还有空气的概念)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精纯星灵之气,比之外面的星辉空间还要强盛十倍不止!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清凉的星力顺着毛孔渗入,缓缓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肉身,连侵入体内的“冰魄”寒意,似乎都被这浩瀚的星力隐隐压制、消融。
而在殿堂的最深处,正对着林风的方向,矗立着一尊高达十丈的雕像。
雕像材质非金非玉,似石似晶,通体流转着七彩的星辉。雕刻的是一位身着古朴星纹道袍、面容模糊却气度恢宏的道人。道人左手虚托于胸前,掌心上空,悬浮着一个微缩的、缓缓旋转的星云漩涡模型,无数光点在漩涡中生灭。右手则平伸向前,手中握着一卷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虚幻卷轴,卷轴微微展开一角,其上隐约有字迹流光,却无法看清。
雕像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沧桑,仿佛亘古以来便坐镇于此,守护着某种至理。仅仅是目光触及,便让人心生敬畏,仿佛面对的是星空本身。
“这里……是哪里?”一个虚弱而惊惶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
林风转头,只见蒋昆也挣扎着坐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比之前好了一些,显然“玉髓返生丹”的药效仍在持续。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空空如也!那半张古图残片,不见了!
蒋昆也立刻发现了这一点,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惊恐地四处张望:“图!我的图呢?!”
林风目光扫过周围,很快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了那张静静躺着的古图残片。它似乎并未在传送中受损,依旧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几乎在发现残片的同时,蒋昆也看到了。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贪婪与急切,不顾伤势,猛地就要扑过去!
“嗖!”
一道灰暗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古图残片前方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也阻止了蒋昆的动作。
蒋昆身体僵住,缓缓转头,看向林风,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杀意:“你想反悔?!”
林风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依旧摇晃,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沉静:“心魔誓言约束的是我不透露你的信息和残片在你手的消息。现在,残片不在你手,落在了这里。我取之,不算违誓。”
“你!”蒋昆气得浑身发抖,但看着林风那平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神,以及刚才那道迅捷凌厉的指风,他刚刚因丹药恢复的一丝底气又消散了大半。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神秘人,即使在重伤状态下,依旧拥有瞬间击杀或重创他的能力!方才的交易,或许更多是对方不想在不确定的环境中与自己死磕的权宜之计。
“更何况,”林风目光扫过这恢宏的星光殿堂,最后落在那尊星袍道人雕像上,“你觉得,我们现在最该关心的,是那张残片,还是……我们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以及,该如何出去?”
蒋昆闻言,也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这才真正被这殿堂的壮观与神秘所震撼。那浓郁的星灵之气,那仿佛活过来的星空穹顶,还有那尊散发着无上威严的雕像……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一股难以言喻的渺小与恐惧感,取代了部分对古图残片的执着。
“这……这里难道是……星象宗的遗迹?”蒋昆的声音带着颤抖。
“很有可能。”林风迈开脚步,缓缓走向那尊雕像。他的动作牵动伤势,步履蹒跚,但目光却坚定无比。随着靠近,怀中的令牌残片再次传来清晰而温和的共鸣,仿佛在欢呼雀跃,指引的方向,正是雕像右手那卷星光卷轴!
蒋昆看着林风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古图残片,眼神挣扎。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未知环境的恐惧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没有再去抢残片,而是学着林风的样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慢慢挪动脚步。
林风走到雕像前约十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已经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雕像散发的磅礴星力与宏大意志。那卷星光卷轴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无尽时空。
他尝试着,将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卷轴。
就在神识触及卷轴的刹那——
“嗡!”
整座雕像骤然亮起!星袍道人模糊的面容似乎清晰了一瞬,那对由星辰构成的眸子,仿佛穿透万古岁月,落在了林风身上!同时,雕像左手托着的星云漩涡模型加速旋转,投射出一片更加清晰、更加复杂的立体星图虚影,将林风笼罩其中!
一股浩瀚如海的信息流,夹杂着无数星辰生灭、轨迹变幻的玄奥意境,如同决堤洪水般,强行涌入林风的识海!
“呃啊!”林风闷哼一声,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这无穷的星象知识撑爆!但他死死咬牙支撑,混沌元婴光芒大放,竭力梳理、容纳这些信息。
一旁的蒋昆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波及。
信息流的冲刷持续了大约十息,终于缓缓减弱、停止。那笼罩林风的星图虚影也消散不见。
林风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但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震惊与明悟之光。
他“看”到了!
虽然只是一部分残缺的、散乱的记忆碎片和知识光影,但他已然确定,这里正是上古星象宗的一处核心传承之地!这尊雕像,供奉的乃是星象宗的开派祖师之一,被称为“星衍道尊”。而雕像右手那卷星光卷轴,并非实体,而是一道封印的、唯有满足特定条件(比如持有特定信物,如令牌残片,且具备相应的星辰亲和或独特资质)才能触发的传承神念——其中封存的,正是星象宗至高典籍之一的《星衍篇章》基础奥义!并非全本,但却是叩开星象宗真正核心传承大门的钥匙!
这《星衍篇章》的基础奥义,阐述的是观测星辰、推演轨迹、引动星力、乃至初步运用星辰法则的至理。其中蕴含的“星力共鸣”、“星轨映射”等法门,对他解读令牌残片的星图指引、运用枯木棍、乃至在星力环境下修行战斗,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更让他心头震动的是,在这传承信息的一角,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令牌残片上“太”字道韵同源,却更加侧重于“星辰运转与阴阳混沌关联”的意蕴。这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太上道宗与星象宗,在上古时期,或许在“阴阳混沌”与“周天星斗”的大道认知上,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交叉传承!
雕像的光芒渐渐平复,恢复了之前的静谧。但那卷星光卷轴,依旧悬浮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真正的传承者去获取。
林风强忍着神魂的疲惫与身体的剧痛,缓缓站直。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张古图残片,又看了看不远处满脸惊疑不定的蒋昆,以及这宏伟寂静、不知隐藏着多少秘密与危险的星光殿堂。
仅仅基础奥义的冲击就如此可怕,想要真正获取《星衍篇章》的传承,必然需要更严苛的条件或付出代价。而且,此地绝不可能只有传承,毫无考验或守护。
他走到古图残片旁,弯腰将其捡起。皮质冰凉,上面的“涡流眼”标记在殿堂星光照耀下,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丝。
蒋昆看着林风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敢说什么。他现在彻底明白,在这个神秘未知的地方,与这个深不可测、似乎还与此地传承有所感应的人为敌,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林风将古图残片和留影玉板一同收起。他看向蒋昆,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此地应是星象宗核心传承地。机缘与凶险并存。你我皆重伤,此刻死斗,无异于自寻死路,还可能触发未知禁制。”
蒋昆沉默,算是默认。
“暂时休战。”林风道,“先设法恢复伤势,探查此地情况,寻找出路。若再有冲突,各凭本事。”他没有提合作,只是暂时的互不侵犯。
蒋昆点了点头,这个提议符合他目前的利益。
林风不再理会他,走到殿堂一处星力相对平和浓郁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功疗伤,同时消化脑海中那些刚刚获得的、关于星象宗与星辰之力的宝贵信息碎片。
蒋昆也找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吞下几颗自己备用的丹药,一边疗伤,一边惊魂未定地打量着这完全超乎想象的星光殿堂。
殿堂内恢复了寂静,唯有穹顶星辰缓缓流转,星光如水流淌。
但林风知道,这寂静之下,必然隐藏着风暴。传承的考验、其他可能被传送进来的人(玄冥水府等势力若发现空间异常,未必不能找到方法)、甚至这殿堂本身可能存在的守卫机制……
而且,他还能微弱地感应到,枯木棍似乎就在这殿堂的某处,或者说,与这殿堂的星力核心隐隐相连。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已经踏上了探寻“星”与“混沌”奥秘的真正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