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投入巨型漩涡的瞬间,林风感觉自己仿佛一颗被投入怒海狂涛的微尘。
狂暴的水流撕扯力、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以及方向感的彻底迷失,再次将他包围。但与之前盲目坠入不同,这一次,他有了准备,也有了目标。
净寂领域在身周撑开一个相对稳定的灰蓝色光球,虽在漩涡伟力下不断变形、波动,却顽强地抵御着直接的冲击与侵蚀。枯木棍握在手中,不仅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温润星力,其与林风紧密相连的灵性,更是在这混乱湍流中,为他提供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方向锚点——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一种对“稳定”、“净化”乃至更深层“平衡”气息的本能趋近。
林风心神沉静,破妄灵瞳穿透翻腾的浑浊水流与无数被卷动的杂物,结合新得的《星辰法则解析篇》中对能量流动与空间扭曲的认知,竭力感知着漩涡的结构。
这并非纯粹的自然造物。在狂暴的水流之下,他隐约“看”到了一些残留的、极其古老微弱的阵法符文脉络,如同巨兽体内沉寂的血管。这些脉络的走向,隐隐与星辰轨迹、地脉变动相关,显然是上古大能借助天地之力布置,或许最初是为了疏导、约束海眼能量,亦或是某种封印的一部分,只是历经岁月与变故,失去了控制,化作了如今这吞噬一切的险地。
“顺着这些残留脉络的‘势’,或许能找到相对薄弱或稳定的‘通道’……”林风心念电转,不再与主流的撕扯力硬抗,而是尝试调整净寂领域的形态与频率,如同滑翔的飞鱼,顺着漩涡旋转的切线方向,朝着感知中一处脉络相对清晰、且隐隐指向西方(令牌指引的“眼之西”方向)的区域“滑”去。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法力。他需要时刻维持领域,抵抗压力,解析脉络,调整方向,避开随漩涡高速旋转的锋利礁石与沉船残骸。枯木棍持续提供的星力生机成为了他最重要的支撑,净源潭水的效力也在体内缓缓释放,修复着持续的消耗带来的细微损伤。
不知在黑暗中旋转、滑行了多久,林风感觉周围水流的狂暴程度似乎减弱了一丝。前方,那无尽的旋转幽暗中,隐约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阴影——并非真正的平静,而是水流速度明显降低、撕扯力大减的区域,像是一处巨大漩涡内部的“缓冲区”或“过渡带”。
他精神一振,加速朝那片阴影区域靠拢。
穿过一层湍急与舒缓交界的模糊水幕,眼前的景象让林风微微一愣。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忘在漩涡深处的、巨大的水下溶洞。洞顶高达数十丈,垂下无数闪烁着幽绿、惨白磷光的石笋和须状植物。洞底崎岖不平,堆积着厚厚的淤泥与各种深海沉积物,其中半埋着更多、更完整的古老遗迹碎片——巨大的石柱残骸、雕刻着模糊星海与巨兽图案的壁画碎块、甚至还有几具风格迥异于现今修真界、早已化为玉质枯骨的遗骸,保持着盘坐或倚靠的姿态,死寂而苍凉。
溶洞内的海水相对静止,光线极其黯淡,只有那些发光生物和矿物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岁月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沉淀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混杂着淡淡灵机与深沉死意的古怪氛围。这里的水压依旧恐怖,但没有了狂暴的撕扯,对林风而言已算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最重要的是,此地似乎完全脱离了上方巨型漩涡的直接笼罩,自成一体。那些残留的上古阵法脉络,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密集,如同蛛网般遍布溶洞的岩壁与地面,虽然大多已失效或残缺,但依旧散发着微弱而古老的波动。
“一处漩涡中的‘避风港’?还是上古阵法的某个节点?”林风心中推测,同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此地死寂,但并不意味着安全。那些玉质枯骨,生前恐怕都不是弱者,他们因何陨落于此?此地是否还隐藏着别的危险?
他没有贸然深入,先在一根倒地的巨大石柱后隐去身形,服下丹药,借助枯木棍快速恢复状态。同时,他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扩散出去,探查这片溶洞。
除了岁月留下的荒凉与死寂,暂时并未发现活物或明显的禁制触发点。那些玉质枯骨上,有价值的物品早已在漫长时光中灵性尽失,化为凡物或尘埃。
林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溶洞最深处的一面相对完整的岩壁上。那里,似乎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经过了粗糙的人工开凿,形成了一个类似简易祭坛或平台的凹入结构。平台中央,摆放着一尊仅有尺许高、通体黝黑、材质非石非玉的模糊雕像。雕像风化严重,难以辨认具体形象,只能依稀看出是某种盘坐的人形。
而在雕像面前,平整的岩石地面上,刻着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复杂圆形图案。图案以某种暗红色的、历经岁月而不褪色的矿物颜料绘制,其核心并非符文,而是一副极其简略、却意蕴悠长的图示——一半是升腾的火焰(或光芒)纹路,一半是下沉的波浪(或幽暗)纹路,两者交界处并非直线,而是一条扭曲的、仿佛在流动的“S”形曲线,曲线中央,点缀着一个微小的、阴阳鱼眼般的圆点。
这图案,与周围那些星辰、巨兽风格的壁画格格不入,却让林风怀中的令牌残片猛地一颤!并非之前指引方向或对抗邪气时的剧烈反应,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共鸣般的嗡鸣,传递出一种“熟悉”、“相关”的微弱情绪。
林风心跳微微加速。他悄然靠近那面岩壁,仔细打量那个图案。
“火焰与波浪……升腾与下沉……阴阳交汇的平衡曲线……”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令牌残片上的“太”字道韵、星象宗传承中提及的星辰阴阳、净海尊者留言中的“阴阳圭”、“海眼阴阳平衡”……
一个猜测逐渐清晰:这个图案,很可能象征着“归墟海眼”的某种本质特性,或者指示着与“阴阳平衡”相关的关键事物!那个阴阳鱼眼般的圆点,或许就代表着“阴阳圭”,或者其存放之地?
他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向那个图案,尤其是中央的阴阳鱼眼圆点。
神识触及的刹那——
“嗡!”
岩壁上的图案骤然亮起微弱的红蓝双色光芒!光芒流转,仿佛活了过来。与此同时,那尊黝黑的模糊雕像,空洞的眼眶位置,也骤然亮起两点深邃的幽光,仿佛苏醒般,锁定了林风!
一股苍凉、古老、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如同跨越万古的微风,拂过林风的神魂:
“后来者……身怀‘太’息……触及‘阴阳序图’……”
“示尔所知……何为‘海眼’之真意?”
不是攻击,不是传承,而是一个……提问?考验?
林风心神一震,立刻明白,这或许是上古遗留的某种验证机制,与令牌(太)有关,触及了核心秘密。回答错误或不符合其“认知”,可能会引发未知后果。
他略一沉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同时快速梳理自己掌握的所有相关信息:归墟海眼作为天地间最大的“归墟”与“海眼”结合体,吞噬万物,亦孕育奇险;净海尊者镇压“渊秽之心(邪胎)”;令牌与星象宗暗示的阴阳混沌之道;眼前图案昭示的阴阳交汇与平衡……
一个相对完整的理解,逐渐在他心中成形。
他定了定神,以神念将自己的理解,凝练地传递向那尊雕像与发光的图案:
“归墟海眼,非单纯毁灭吞噬之渊。其上承九天星辉,下接九幽地脉,乃天地间一处巨大的‘阴阳交汇、清浊轮转’之节点。‘归墟’之力吞噬、分解万物,返还本源;‘海眼’之力吞吐、孕育灵机,演化奇珍。二者相生相克,本应维持动态平衡,如同这图案所示,阴阳相交,流转不息。”
“然平衡易破。晚辈所见,有‘渊秽之心’邪胎滋生,污秽阴面,吞噬生机,扰乱平衡,致使阴盛阳衰,邪秽蔓延,恐有彻底倾覆、化为绝灭死地之危。上古大能设封镇压,留‘净源’以涤邪,寻‘阴阳圭’以定序,皆是为了维系或修复此关键节点之平衡。”
“晚辈所求,亦是循先贤之路,觅得‘阴阳圭’,助定阴阳,清邪秽,复归海眼应有之序。”
他的回答,结合了自身观察、获得的信息以及对大道本质的理解,虽不敢说完全正确,却抓住了“阴阳平衡”与“动态轮转”的核心,并点明了当前“邪胎”破坏平衡的危机。
岩壁上的图案光芒缓缓流转,那尊雕像眼眶中的幽光闪烁不定,似乎在消化、评判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苍凉的意念再次传来:
“理解……虽粗浅,然已触及根本……方向无误……”
“持‘太’之息者……有缘窥见‘序图’……可得指引……”
话音落下,岩壁上那发光的“阴阳序图”骤然光芒大盛!红蓝双色光流如同活物般从图案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交织、盘旋,最终凝聚成一道巴掌大小、更加凝实清晰、且不断缓缓旋转的红蓝双色太极虚影!虚影之中,那阴阳鱼眼的位置,闪烁着强烈的灵光,仿佛在指示着什么。
紧接着,这道太极虚影微微一颤,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林风手中的枯木棍之中!
枯木棍轻轻一震,棍身那些银色的裂纹中,悄然多出了一丝红蓝双色的细微流光,缓缓游走,与原本的银芒、内部的混沌气流交织,更添几分玄奥。与此同时,一股清晰的方位感应,顺着与枯木棍的联系,传入林风心神——那感应指向溶洞的某个方向,似乎在更深处,又似乎……需要穿过某条特定的路径。
“指引……已予……”
雕像的意念变得极其微弱,眼眶中的幽光迅速黯淡下去,岩壁上的图案也恢复了暗淡,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谢前辈指点。”林风对着雕像微微拱手。这意外的收获,不仅验证了他的思路,更获得了明确的下一步指引,价值巨大。
他不再停留,循着枯木棍传来的新感应,朝着溶洞深处行去。
穿过一片由巨大鱼骨化石构成的“丛林”,绕过几处淤积着发黑腥臭泥浆的陷阱般的深坑,前方出现了一条被厚重水藻和发光菌类覆盖的狭窄甬道。甬道斜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枯木棍的感应,明确指向甬道之内。
林风略作探查,确定甬道内并无活物气息,只有更加浓郁的古老与死寂。他撑开净寂领域,警惕地步入其中。
甬道曲折向下,越来越深,周围的岩壁从普通的岩石,逐渐变成了某种蕴含着微弱灵气的深蓝色晶石。气温进一步降低,水压持续增大。
前行约数百丈,甬道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比之前溶洞小得多、却更加奇异的封闭石室。石室呈圆形,约有十丈方圆。顶部和四壁完全由那种深蓝色晶石构成,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冷光。石室中央,空空如也,只有地面上刻着一个与外面岩壁上相似、但更加复杂精密数倍的“阴阳序图”,同样是红蓝双色,中心阴阳鱼眼的位置,是两个凹槽。
而此刻,最让林风心神剧震的是——
在那“阴阳序图”的上方,悬浮着两件物品的虚影!
左侧虚影,是一枚长约半尺、通体洁白温润、形似玉圭、表面流淌着至阳至刚纯白光芒的器物虚影。
右侧虚影,则是一枚同样大小、通体幽黑深邃、形制相同、表面流淌着至阴至柔纯黑光芒的器物虚影。
两件虚影缓缓相对旋转,彼此气机交融,形成一个微缩的、稳定平衡的阴阳力场,照亮了整个石室。虚影并非实体,却散发着无比真实、无比古老的磅礴道韵,那正是……阴阳平衡、交泰运转的无上意境!
“阳圭……阴圭……不,是‘阴阳圭’的……投影?或者说……烙印?”林风呼吸微微急促。没想到在这漩涡深处的上古遗迹节点中,竟然见到了“阴阳圭”的虚影烙印!这足以证明,阴阳圭确实存在,并且与此地上古布置密切相关!
这虚影烙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线索!它很可能指示着真正“阴阳圭”的方位、获取条件、或者使用方法!
林风强压心中激动,仔细观察。他发现,那两枚圭影旋转的轨迹,与地面上“阴阳序图”的纹路隐隐契合。而序图中心那两个凹槽的形状……恰好与圭影的轮廓完全一致!
“难道……需要将真正的阴阳圭,放置于此处的凹槽,才能激活某种关键机制?或者,这里就是使用阴阳圭、重定海眼平衡的‘阵眼’之一?”
他尝试靠近,想要更仔细地观察圭影和凹槽。
然而,就在他的脚步踏入石室中央“阴阳序图”范围的一刹那——
异变突生!
石室四壁的深蓝色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石室的地面、墙壁、顶棚,无数被尘埃掩盖的古老符文同时亮起!一股庞大而冰冷的禁制之力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林风禁锢在原地!不止是身体,连法力、神魂的运转都变得极其迟滞!
更可怕的是,那悬浮的阴阳圭虚影,似乎受到了刺激,旋转骤然加速,散发出的阴阳力场变得狂暴而不稳定,红蓝双色光芒疯狂闪烁,一股混乱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阴阳逆乱之力,开始在这狭小的石室内酝酿、膨胀!
这根本不是什么传承或安全点!而是一处……保护核心秘密的致命陷阱!唯有满足特定条件(或许需要真正持有阴阳圭,或者特定的信物与法诀),才能安全进入、观察,否则,便会触发这恐怖的阴阳逆乱绝杀之阵!
林风脸色骤变,心中警铃狂响!他拼命催动混沌元婴,枯木棍爆发出强烈银光与红蓝流光,净寂领域也压缩到极致,试图对抗禁制禁锢,抵御那正在爆发的阴阳逆乱之力。
但禁制之力远超他目前的修为,而那阴阳逆乱之力更是蕴含着天地至理层次的恐怖威能,他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眼看着那混乱的红蓝光芒即将把他吞没、撕碎——
怀中的令牌残片,在沉寂许久后,仿佛感应到了同源又相克的阴阳圭虚影气息,以及主人面临的生死危机,猛地再次自动飞出!
这一次,它没有释放清光,而是……整个残片剧烈震颤,表面那半个“太”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仿佛能定鼎乾坤、调和阴阳的宏大“太极”道韵,不顾自身灵性的飞速消耗,轰然爆发出来,朝着那狂暴的阴阳圭虚影与逆乱力场,狠狠撞去!
“嗡——!!!”
两股同源(皆涉阴阳)却又不同(一为调和太极,一为逆乱阴阳)的至高道韵,在这上古石室中,轰然对撞!
下一章预告:第263章《太极定乱,残碑秘辛》
令牌残片不惜代价爆发“太极”道韵,暂时抵住阴阳逆乱绝杀。林风能否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凭借枯木棍新得感应、自身混沌包容特性,或对石室阵法的快速洞察,寻得一线生机?令牌残片爆发后会如何?此次生死危机,是否会让他对“阴阳平衡”与自身“混沌御万法”之道有更深领悟?石室中是否还隐藏着关于上古布置、净海尊者乃至“阴阳圭”下落的更多秘密?绝境中的悟道与破局,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