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的余音在略显安静的楼道里回荡。龙啸天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门内的动静。几秒钟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缓慢而迟疑,停在了门后。
“谁啊?”一个略显沙哑、带着警惕的女声透过门板传来。
“李阿姨您好,我是社区服务中心的小龙,来进行老年人信息更新和定期关怀走访的。”龙啸天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温和、无害,同时将那张仿制的工作证举到猫眼可能看到的位置。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透过猫眼确认。然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拧开,门拉开了一条缝。
李秀兰苍老的面容出现在门缝后,比远处观察时更显憔悴。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眼神里是一种混合着疲惫、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她打量着门外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社区……之前好像没来过。”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疑问。
“是的阿姨,最近全市都在做统一的档案更新和重点人群关怀,我是新调来负责这片区的。这是给您的慰问品,一点小心意。”龙啸天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顺势递上了那盒点心。
李秀兰的目光在点心和龙啸天的脸上来回移动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缓缓拉开了门。“进来吧,家里……有点乱。”她的语气依然平淡,侧身让开。
龙啸天道谢进门,同时目光迅速而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房间。这是一套标准的一居室,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家具都是老旧的款式,但收拾得异常整洁,整洁到几乎没有人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中药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客厅的窗帘半拉着,光线有些昏暗。
他的手指在口袋里轻轻按动了伪装成钥匙扣的微型环境检测仪开关。仪器没有发出警报,初步排除了房间内有常见监听或监控设备的可能。
“您坐。”李秀兰指了指一张老旧的布艺沙发,自己则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透着一股紧绷。
“谢谢阿姨。”龙啸天坐下,将点心放在茶几上,掏出笔记本和笔,做出准备记录的样子,“阿姨,不用紧张,就是简单的信息更新和聊聊天。主要了解一下您最近的健康状况、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社区能提供帮助的。”
他按照事先演练的流程,先从最常规的问题开始:年龄确认、户籍状态、联系电话、紧急联系人、慢性病史、常用药物等等。李秀兰的回答都很简短,符合资料记录,情绪平稳,但龙啸天注意到,当她说到“紧急联系人”一栏时,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没有……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生活,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啊。”龙啸天顺着话题,语气关切,“看您气色还行,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喜欢出去走走吗?”
“就……买买菜,在附近公园坐坐。”李秀兰的眼神飘向窗外,“没什么别的。”
“哦,公园环境挺好的,适合散步。我上午路过那边,看到不少老人孩子在活动。”龙啸天看似随意地提起,目光却紧盯着李秀兰的反应,“您常去那个公园吧?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或者事?”
李秀兰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眼皮微微低垂:“没有……就是坐着,看看。”
“也是,清净点好。”龙啸天笑了笑,话锋一转,但语气依然轻松,“对了阿姨,系统里看到您的户籍是从外地迁过来的,以前是在……h市对吧?”
听到“h市”几个字,李秀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没能逃过龙啸天的眼睛。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记得那里好像有一个七星区。龙啸天继续用闲聊的口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地理,“那边老城区变化大吗?听说有些地方都拆迁了。”
李秀兰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水杯,喝了一口,手指有些颤抖。“不……不太清楚,很久没回去了。”
“也是,搬出来久了。”龙啸天点点头,合上笔记本,做出暂时结束正式询问的姿态,语气更加温和,“阿姨,我看您好像心事挺重的。一个人生活,有时候难免孤独,要是心里有什么憋着的事,或者……以前有什么没过去的坎,其实可以跟社区说说,我们虽然不一定能解决,但至少能听听。有些事,说出来会好受点。”
他这番话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真诚的关切。李秀兰猛地抬起头,看向龙啸天,那双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痛苦、恐惧、犹豫,还有一丝……仿佛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微弱渴望。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硬生生忍住了,重新低下头,声音更轻,带着压抑的哽咽:“没……没什么事。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龙啸天没有逼问,只是轻声反问,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有些伤口,如果一直捂着,反而不会好。尤其是……涉及到至亲的人。”
“至亲”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李秀兰竭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龙啸天没有催促,默默地将那包纸巾推到她面前。他知道,情绪的开闸,往往是真话的开始。
过了好一会儿,李秀兰的情绪才稍微平复,她用纸巾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破碎而绝望:“过不去……怎么过得去……我女儿……雨桐……她死得冤啊!”
终于提到了谢雨桐!龙啸天精神高度集中,但面上仍保持温和:“阿姨,您女儿……是怎么回事?如果方便的话,能跟我说说吗?也许……也许现在说出来,会不一样。”
李秀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她看着龙啸天,这个陌生的“社区工作人员”,仿佛在权衡着什么。龙傲天之前的叮嘱在她耳边回响——不要透露已发现墙内证物的细节。
“她……她是被人害死的!”李秀兰终于崩溃般地低喊出来,但立刻又惊恐地看了看门口,声音压得更低,“是……是王志远!那个畜生!还有她爸……她爸也不是人!”她终于说出了王志远的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
“王志远?”龙啸天适时表现出适当的疑惑和倾听姿态。
“是他……经常来家里,仗着和谢国华做生意,看雨桐的眼神就不对……那天晚上,他又来了,喝了酒……我听见雨桐房间有声音,想去看看,被谢国华拦住了……后来……后来雨桐就……”李秀兰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与之前证词相符的内容。
龙啸天耐心听着,等她稍微平静,才轻声问:“阿姨,您当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能证明是王志远的东西?或者,看到什么?”
李秀兰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龙啸天的观察。她在挣扎,在犹豫。
“我……我……”她张了张嘴,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快地瞟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又迅速收回。虽然只是一瞬,但龙啸天捕捉到了。
墙内的东西?她藏了别的东西?还是只是下意识反应?
“阿姨,您别怕。”龙啸天语气更加诚恳,“如果有什么东西,或许现在正是让它发挥作用的时候。时代不一样了,有些以前做不到的事,现在未必做不到。”他没有明说,但暗示了某种可能性。
李秀兰死死咬着嘴唇,内心的交战清晰可见。过了足有一分钟,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声问:“你……你真的只是社区的人?”
这个问题很关键。龙啸天知道不能完全撒谎,但也不能暴露身份。他微微一笑,语气坦诚中带着深意:“阿姨,我是来帮您的人。有些事,需要合适的机会和方式。您相信我,把您知道的、担心的,都说出来。包括……您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可能在注意您?或者,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他将话题引向了安全状况和近期异常。李秀兰的眼神再次闪烁,恐惧更深了。她沉默着,似乎在回忆,又像在害怕。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力道之大,震得门板都在轻颤。
李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恐万分地看向门口,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龙啸天这边缩了缩。
龙啸天也立刻警觉,迅速起身,将李秀兰护在身后,自己则侧身靠近门边,沉声问:“谁?”
门外没人回答,只有更加用力的拍门声,夹杂着一个粗哑的、不耐烦的男声:“开门!查煤气的!”
查煤气?这个时间?而且这种粗暴的方式?
龙啸天心念电转,这绝对不正常!他回头对吓得瑟瑟发抖的李秀兰低声道:“别出声,别开门。”同时,他的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后腰隐蔽的配枪。
门外的拍打声停了片刻,随即,响起了钥匙插入锁孔、试图扭动的声音!
对方有钥匙?还是……在撬锁?
龙啸天眼神一凛,立刻通过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语:“哥,情况不对,帮我联系当地警方,有人强行闯门,李秀兰有危险!地址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
“砰!”一声闷响,老旧的防盗门锁显然不太牢固,竟然被硬生生撞开了!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墨绿色夹克的男人猛地冲了进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正是公园里那个可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