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毒辣,像要把岩石晒化。
潘宁几乎是硬拽着谢焰出的门。
哪怕外面全是眼线,也不能把他一直关在那个气压低得吓人的屋子里。
他体内的能量就像高压锅,再不透气,炸的就是自己。
两人走在悬崖边。
这里是五渔村着名的“爱之路”。
左边是刀削般的岩壁,右边是百米落差的深渊。
海风大得扯衣服,呼呼灌进耳朵里。
因为洛伦佐封了路,这会儿整条栈道空得像鬼城。
谢焰走得很慢。
他没看路,眼睛直勾勾盯着海面上突出来的一块怪石。
“潘宁。”
他突然停步,抬手在空气里虚画了一条线,眼神瞬间变得极其专业,甚至带着点狂热。
“那块石头的受力点不对。”
“海浪撞击的角度是35度,如果在那条裂缝塞进200克c4,延时0.3秒引爆……”
谢焰眯起眼,手指轻轻一捏:
“它崩解的瞬间,会像一朵炸开的白莲花。绝对完美。”
“驳回。”
潘宁头都没抬,直接伸手把他的手按下来,十指扣住。
“不许想心事,不许想爆破,更不许想怎么把风景炸成莲花。”
她语气硬邦邦的,掌心却软,带着安抚的力度。
“想点别的。比如晚饭吃意面还是烩饭。”
谢焰愣了一下。
那种即将进入“神之领域”的狂热眼神瞬间散去,变回了有点呆滞的茫然。
“哦。”
他乖乖任由潘宁牵着。
“那……吃带大虾的那个。”
潘宁没忍住,嘴角勾了起来。
这一刻,悬崖上没有神,也没有复仇者。
只有一对在暴风雨前夕,偷来半日闲暇的傻瓜。
……
然而。
这份宁静,正被一只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
两百米外,海拔更高的灌木丛里。
镜头反光一闪而逝。
伊莎贝尔·莫罗趴在乱石堆里,那身价值不菲的复古长裙早换成了灰扑扑的紧身迷彩。
脸上抹着泥和油彩,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昨晚被谢焰像扔垃圾一样扔出来,她摔断了两根肋骨。
每一次呼吸,胸腔都钻心地疼。
但她不在乎。
她正贪婪地转动高倍望远镜的调焦轮,视线死死锁住镜头里那个正在讨论晚饭的男人。
“太美了……”
伊莎贝尔的手指在颤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兴奋。
那种甚至能改写物理规则的能量,竟然装在这么脆弱、干净的一副皮囊里。
“他对着那个女人笑得真毫无防备啊……”
她伸出舌尖,舔过干裂渗血的嘴角,眼神里满是病态的扭曲。
“毁掉他太可惜了。”
“我要把他剖开。我要看看他的大脑皮层,到底是不是金色的。”
“他是我的。他是上帝留给我最好的素材……”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扳机,想要来一发“定情信弹”时。
滋——
耳麦里突然炸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疯婆子。”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罗马腔调的男声强行切入频道。
“那是我的猎物。你昨晚那种挠痒痒的把戏,已经演砸了。”
伊莎贝尔手一僵。
她猛地转动镜头,视线从悬崖下移,扫向那条蜿蜒进村的盘山公路。
瞳孔骤缩。
三辆纯黑色的玛莎拉蒂quattroporte,像三口沉默的移动棺材,正无声地滑过弯道。
没有警笛。
没有标志。
但车顶上那个旋转的小型雷达,是军用级的电子屏蔽器。
方圆一公里,无人机禁飞,信号全断。
那是“秃鹫”的灵车队。
法布里奇奥·罗西。
那个把赝品当真迹卖、把杀人当生意做的罗马老流氓,亲自下场了。
“罗西。”
伊莎贝尔冷笑一声,按住耳麦嘲讽:
“省省吧。你那套黑手党的野蛮路子对他没用。那个男人是神,你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神?”
耳麦里传来一声打火机清脆的“叮”响,紧接着是吸烟的声音。
“这世上没有打火机点不着的东西。如果有,那就上喷火器。”
老人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从容。
“只要是人,就怕疼。哪怕是神,只要流血,也会死。”
吱嘎——
车队在五渔村那狭窄的关卡前停下。
中间那辆车的车门弹开。
先落地的不是保镖,而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定制皮鞋。
法布里奇奥·罗西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毫无褶皱的昂贵西装,头发梳得像上了漆,手里拄着一根镶金的文明杖。
他不像是来杀人的,倒像是来视察领地的教父。
老头站在路中间,缓缓抬头。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他那双鹰一样浑浊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悬崖上那两个小黑点。
风吹起他的衣摆。
罗西举起手里的文明杖,像端着一把步枪,遥遥对准了谢焰的后心。
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砰。”
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配了个音。
随后,他优雅地迈开步子,像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老狮子,踏进了这片即将变成绞肉机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