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之内的空气静得能听见凝魂苔吸收灵力的细微声响,温润的光晕漫过每个人的肩头,却压不住一种蓄势待发的张力。得到铸命传承的沈砚站在祭坛边缘,身形依旧挺拔,只是周身那股曾带着挣扎求存的锋锐气息彻底沉淀,化作了洞察世事的沉静 —— 他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里仿佛有星轨流转,抬手间,指尖掠过的气流都跟着泛起极淡的光晕。
穆清平正全神贯注地蹲在玉台旁,掌心贴着冷天锋的灵台穴,一缕缕金色的龙元之力从龙魂精粹中抽离,如同融化的暖阳,缓缓渗入冷天锋干涸的经脉。龙魂精粹悬浮在半空,核心处的金色流浆随着穆清平的引导轻轻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细密的光屑散落,落在冷天锋苍白的脸上,竟让他干裂的唇瓣渐渐湿润。
“父亲的眉头舒展了。” 冷凝霜守在一旁,指尖紧紧攥着衣角,视线从冷天锋的脸移到龙魂精粹上,眼中满是感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精纯的生机不仅在修复冷天锋的伤势,连她自己体内刚稳固的道基都跟着微微震颤,仿佛在贪婪地吸收逸散的能量。
穆云站在冷凝霜身侧,一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扫视着地宫入口的方向,另一手却悄悄给冷凝霜递过一块水囊。少年的侧脸在荧光下显得格外坚毅,比起初入坠龙渊时的莽撞,此刻多了几分沉稳 —— 他知道,现在的安静是沈砚用命换来的,自己必须守好这最后一道防线。
沈砚没有打扰他们,他缓缓闭上双眼,将刚稳固的混沌星衍之力彻底铺开。这一次,感知世界的蜕变让他心头微震:曾经在他 “视野” 中如同狂暴泥石流般的龙渊命轨,此刻虽依旧复杂磅礴,却清晰地分出了脉络 —— 代表龙怨的灰色气流像地底暗河般奔涌,在岩层下冲刷出 “主干道”;而在这些狂暴气流的缝隙里,藏着相对平缓的 “支流”,更有几处因古老封印与地脉碰撞产生的 “命轨裂隙”,那些裂隙细如发丝,却透着外界的气息。
这便是生机。
他的意念如同最灵巧的梭子,在无数命运丝线中穿梭,推衍着每一条裂隙的稳定性 —— 有的裂隙连通着塌方的岩层,有的通向剧毒的瘴气窟,唯有西北方向的一条裂隙,尽头隐约传来水流声,且被三层龙怨气流包裹,恰好避开了皇极殿可能探查的范围。
“找到了。” 沈砚睁开眼时,眸中星辉已悄然内敛,只剩下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的声音打破了地宫的寂静,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可以离开了。”
穆清平刚好完成最后一次灵力输送,将剩余的小半龙魂精粹小心裹进玉盒,闻言立刻转身,眼中满是惊喜:“沈小友已寻得出路?”
“并非原路返回。” 沈砚走到地宫一侧看似平整的岩壁前,指尖混沌星辉流转,在空中虚划 —— 随着他的动作,点点星光落在半空,竟勾勒出一幅立体的路径地图,灰色线条代表龙怨,金色光点标注着安全节点,最细的一条银线从岩壁延伸向远方,“上方出口已被皇极殿的龙骧卫重兵封锁,我感知到至少三位金丹期修士的命轨,强行突围十死无生。但这龙骸地脉之下,有一条‘脉眼裂隙’,连通着百里外的地下暗河支流。”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星光地图的银线上:“这条路径被龙怨掩盖,皇极殿绝难察觉。但它的命轨极其脆弱,通过时所有人都需收敛气息,不可动用超过筑基期的灵力 —— 裂隙壁上凝结着‘怨晶’,灵力波动过强会引动其爆裂,届时裂隙崩塌,我们都会被埋在岩层之下。”
穆清平凑近星光地图,看着那些精准标注的节点,感受着沈砚身上那股与天地命理共鸣的气息,抚掌赞叹:“妙哉!能从龙怨乱流中辨明生机,这等洞察天地脉络的能力,已近乎道矣!老夫信服!”
就在这时,玉台上的冷天锋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眼皮剧烈颤动着,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初时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视线在玉台雕花上停留了片刻,才渐渐聚焦,锐利的目光扫过冷凝霜、穆清平,最后落在沈砚身上。
“穆兄…… 霜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们…… 这是在哪里?我体内…… 好像有股磅礴的生机在流转。”
“父亲!” 冷凝霜再也忍不住,扑到玉台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冷天锋的上半身,将水囊递到他唇边,“我们在坠龙渊的地宫里,是沈道友救了您!”
穆清平坐在玉台旁,将从皇都逃亡到龙怨暴动,再到沈砚破局获得传承、找到出路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他特意加重了 “铸命传承”“以心印道” 的细节,看着冷天锋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期待 —— 他知道,星火阁的古训与铸命之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冷天锋的目光随着穆清平的讲述不断变化,从震惊到感激,最后落在沈砚身上时,已然充满了敬畏。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穆清平按住:“阁主刚愈,不可动气。”
“无碍。” 冷天锋摆了摆手,借着穆清平的力道勉强坐直,对沈砚郑重抱拳:“沈小友,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冷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沈砚上前一步,虚扶的掌心泛起柔和的星力,轻轻托住冷天锋的手臂:“冷阁主不必多礼。你我同为正道,危难时相助本是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冷天锋的胸口,“阁主体内的龙怨余毒虽除,但经脉尚需静养,待会行动时,务必将气息收敛到筑基期以下。”
冷天锋感受到那股温和却深不见底的力量,心中愈发凛然 ——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沈砚的实力已远超同阶,更难得的是这份沉稳内敛的气度。他重重点头:“沈小友既有铸命传承,便知守护之道,我与星火阁上下,皆听你安排!”
这句话让穆清平眼中闪过笑意 —— 冷天锋这是认下了沈砚的领航地位,团队的凝聚力彻底稳固了。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穆云主动蹲下身,让冷天锋伏在自己背上,动作轻柔却稳固;冷凝霜将短刃别在腰间,换上便于行动的软靴,走到队伍中间;穆清平收好药鼎和玉盒,站在沈砚身侧,准备断后;沈砚则走到那面岩壁前,仔细观察着壁上的纹路。
“这裂隙的入口被上古禁制掩盖,需以铸命之力引动命轨节点才能开启。” 沈砚说着,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手印 —— 这是传承中记载的 “启脉印”,专门用于引导地脉能量。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岩壁上三个看似天然的凸起上,每一点下,都有一缕星力渗入石缝。
嗡!
岩壁突然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原本坚硬的石面如同被融化的蜡,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光门。光门后是深邃的黑暗,隐约传来潺潺的水流声,还有一股带着湿意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怨晶的颜色是暗紫色,若看到它发光,立刻收敛灵力。” 沈砚最后叮嘱一句,率先踏入光门。
冷凝霜紧随其后,刚进入裂隙就被一股凉意包裹。她低头看向脚下,裂隙仅宽两尺,两侧的岩壁上果然凝结着细碎的暗紫色晶体,在前方沈砚的星辉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穆云背着冷天锋走在中间,每一步都踩在沈砚标注的金色节点上,呼吸放得极缓 —— 他知道,自己背上的不仅是冷天锋,更是团队的希望。冷天锋伏在穆云背上,双眼微闭,却在默默运转星火阁的 “敛气诀”,将自身气息压得如同普通修士,同时用余光观察着裂隙两侧的怨晶,心中暗叹沈砚的细心。
穆清平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黑暗,确保没有遗漏。他的掌心始终捏着一枚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 ——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彻底信任沈砚,但医者的谨慎早已刻进骨子里。
裂隙内的路径蜿蜒曲折,最窄处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沈砚走在最前,指尖的星辉始终亮着三寸光晕,既照亮前路,又能及时察觉怨晶的异动。他的感知如同一张细密的网,覆盖着整个裂隙,每一次转角前,都会提前提醒:“前方左转,有三道怨晶聚集,需屏息通过。”“脚下有碎石,注意落脚点。”
众人跟在他身后,步伐越来越稳,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 —— 有沈砚在,仿佛再危险的路都变得可控。
就在队伍即将走到裂隙中段时,前方突然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
“怎么了?” 冷凝霜立刻停下脚步,手按在剑柄上。
沈砚也停了下来,目光投向穆云的脚边 —— 少年不小心踩动了一块碎石,碎石滚落时撞到了岩壁上的一簇怨晶,那簇怨晶瞬间亮起妖异的紫光,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发烫。
“收敛灵力!” 沈砚低喝一声,掌心的星力化作屏障,挡在怨晶前。
冷天锋反应极快,伏在穆云背上的身体突然绷紧,运转星火阁的 “镇火诀”—— 一缕淡红色的灵力从他掌心渗出,不是攻击性的力量,而是温和地包裹住那簇怨晶,将它的紫光缓缓压下。
“是星火阁的镇火诀!” 穆清平眼中闪过惊喜,“专门用于压制狂暴的能量波动!”
沈砚也有些意外,随即点头:“冷阁主的秘术刚好能克制怨晶。穆云兄,接下来跟着我的星辉落点走,莫要再触动碎石。”
穆云脸色微红,低声应道:“知道了沈兄。”
有惊无险地压制住怨晶后,队伍的行进更加谨慎。冷天锋伏在穆云背上,却成了半个 “探测器”—— 他的星火灵力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能提前察觉怨晶的异常。每当遇到聚集的怨晶,他就会用镇火诀轻轻压制,配合沈砚的铸命之力,让裂隙内的风险降低了大半。
“沈小友,你这铸命之道,与星火阁的古训真是契合。” 冷天锋在穆云耳边低声说道,“古训记载,‘顺天应人,护持生机’,与你‘引导而非控制’的理念如出一辙。”
沈砚在前头闻言,回头笑了笑:“或许,星火阁与铸命师本就有着渊源。等离开这里,我们再细谈。”
冷天锋眼中闪过精光,重重点头 —— 他隐隐觉得,沈砚的出现,或许能解开星火阁传承中那些关于 “承龙者” 的谜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突然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水流声也越来越清晰。沈砚停下脚步,感知扩散出去后,眼中闪过笑意:“前面就是地下暗河,出口在暗河尽头的水洞,没有皇极殿的人。”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裂隙,眼前豁然开朗 —— 一条宽约丈许的暗河横亘在眼前,河水清澈见底,河底的鹅卵石泛着珠光,岸边的岩石上长满了发光的苔藓,将周围照亮得如同白昼。暗河的尽头有一个丈高的水洞,洞口飘着新鲜的树叶,显然连通着外界。
“终于出来了!” 穆云忍不住低呼一声,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冷天锋从穆云背上滑下,虽还有些虚弱,却能自主站立。他望着水洞外的微光,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对未来的坚定 —— 坠龙渊的绝境让他看清了皇极殿的野心,也让他找到了真正的盟友。
沈砚走到暗河边,俯身掬起一捧水,清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抬头看向众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从这里出去,就是坠龙渊的外围,皇极殿的布防相对薄弱。我们顺着暗河走,能绕到他们的防线后方。”
就在这时,冷凝霜突然指着水洞入口的方向,低声道:“那里有动静。”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沈砚的感知瞬间铺展开 —— 水洞外的树丛里,藏着两个身着黑衣的修士,腰间挂着皇极殿的令牌,正低声交谈着。
“…… 听说龙骧卫的大人已经封锁了坠龙渊的所有出口,就算那几个叛徒没死,也插翅难飞。”“是啊,等搜完这片区域,我们就能回营领赏了。”
沈砚眼中闪过冷光,却没有立刻动手。他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的星力悄然延伸出去,如同两条无形的丝线,缠上了那两个修士的命轨。
这是他新掌握的 “织命” 之法 —— 不直接伤害,而是引导对方的情绪波动。
下一秒,树丛里突然传来争吵声。
“你刚才是不是想独吞赏钱?我都听见了!”“放屁!明明是你想抢功劳!”“找死!”“动手就动手,谁怕谁!”
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两声惨叫,树丛彻底安静下来。
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 这就解决了?
沈砚收回星力,解释道:“他们的命轨本就带着贪婪的节点,我只是稍微引导了一下,让他们自相残杀而已。”
这种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方式,让冷天锋和穆清平再次对 “铸命之道” 刮目相看。
穆云主动请缨去探查,很快拖着两个昏迷的修士回来 —— 沈砚留了活口,为的就是获取皇极殿的布防情报。
“渊底的路已经走完,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沈砚望着水洞外的天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冷天锋握紧了拳头,冷凝霜按住了腰间的短刃,穆云扛着长剑,穆清平抚了抚胡须 —— 渊底的绝境已过,他们的船,已然扬帆。前方纵有惊涛骇浪,他们也将并肩而行,以铸命之道为帆,以正道之心为舵,在这混沌的乱世中,劈开一条通往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