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文忠部潜踪匿迹的同时,明军主力在朱元璋和徐达的率领下,正“狼狈”地向百眼泉方向行进。
队伍果然显出了“疲态”。旌旗不如往日鲜亮,有些甚至歪斜着。士兵们的步伐显得有些拖沓,队形也不再如以往那般严整。后勤辎重车队被拉得很长,车辆上覆盖的苦布破破烂烂,偶尔甚至有破损的麻袋从车上掉落,撒出些许黑豆或粟米,引得一些士兵慌忙去捡拾,引来军官的呵斥,显得混乱而仓促。
派出的斥候数量似乎也减少了,回报的情报也多是“未发现大队敌军”、“道路艰难”之类令人沮丧的消息。军中开始隐隐流传着粮草不足、天寒地冻、不宜久战的流言。
徐达骑在马上,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时不时地会下达一些看似急躁的命令,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又或者因为一点小事申斥部将,将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传递给全军。
这一切,自然落入了远远窥伺的北元游骑眼中。
百眼泉以北百余里,一处背风的山谷内,帐篷连绵,但布置得极为分散,且多利用地形隐蔽,远观难以发现。这里正是北元齐王、太尉、中书丞相,河南王王保保的主力大营。
王保保,蒙古名扩廓帖木儿,正值壮年,面容轮廓分明,眼神鹰隼般锐利,带着草原雄主特有的桀骜与坚韧。他坐在铺着狼皮的胡床上,听着麾下将领和斥候的汇报。
“禀大王,明军主力已行至野狼原,距百眼泉不足六十里。观其行军队伍,旌旗不整,士卒疲惫,后勤车队混乱,沿途遗弃些许杂物。其斥候活动范围亦大幅收缩。”一名千户恭敬地说道。
另一名参与过夜袭的将领补充道:“大王,前夜我白狐营虽受挫,但也探明,明军大营守备森严,反应迅速,尤其善用火器与弓弩。其主帅朱元璋用兵老辣,不可不防。”
王保保手指轻轻敲击着胡床的扶手,沉默不语。帐内其他将领则议论纷纷。
“明军远道而来,不耐酷寒,粮草转运艰难,露出疲态也是必然!”
“百眼泉地势复杂,正是设伏的好地方,朱元璋老儿会不会有诈?”
“有诈?我看他是急于求成,想尽快找到我军主力决战!否则何必如此匆忙行军,连辎重都顾不上了?”
“大王,此乃天赐良机!趁其疲敝,于百眼泉设伏,定可重创明军,一雪前耻!”
王保保抬起手,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朱元璋,枭雄也。用兵虚虚实实,不可不察。”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其此番态势,确与往日不同。南方士卒,确难耐北地苦寒,粮草不继亦是实情。更重要的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与决断:“他朱元璋想诱我,我王保保又何尝不想吞掉他这支疲惫之师?百眼泉于我,如家门口般熟悉。他若真敢来,我便叫他知道,这草原,究竟是谁的天下!”
“传令下去!”王保保霍然起身,“各部即刻准备,秘密向百眼泉两翼运动。多派斥候,务必查清明军伏兵确切位置!此次,我要的不是击溃,是要将朱元璋的中军,彻底留下!”
“是!”众将轰然应诺,战意沸腾。
战争的阴云,在百眼泉上空悄然汇聚。一方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另一方则是自信满满的猎杀。究竟谁是饵,谁是钩,抑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