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江南的人头,在菜市口滚滚落地。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还在诉说着这位昔日糖业霸主的不甘与惊恐。
这场由太子朱标亲自掀起的雷霆风暴,以一种最酷烈、最直接的方式,向整个应天府宣告了“东宫格物坊”的神圣不可侵犯。
“杀鸡儆猴”的效果,是显着的。
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不长眼的势力,敢于觊觎这块被太子视为禁脔的肥肉。所有人都明白,那座位于城郊的、不起眼的工坊,虽然没有一兵一卒,却是整个大明朝,防卫最森严的地方之一。因为它的背后,站着的是帝国未来的主人。
扫清了最后的障碍,朱标的商业帝国计划,也终于从幕后,正式走向了前台。
十月初一,黄道吉日。
在原“南记”商号总号的旧址上,一座崭新的、气派非凡的三层楼阁,拔地而起。楼阁之上,悬挂着一块由太子朱标亲笔题写的金丝楠木牌匾——东宫内造处。
“东宫内造处”,这个名号,起得极有水平。它既点明了其“皇家”的出身,又巧妙地避开了“商号”这个敏感的字眼,将其定义为一个为东宫制造和采办各类物品的“内务机构”。
开业当日,没有鞭炮齐鸣,没有舞狮助兴,但其排场,却远胜过任何一家商号的开业大典。
应天府内,有头有脸的王公勋贵、文武百官,几乎都派了管家前来道贺。那一条街上,停满了各式华丽的马车,送来的贺礼堆积如山。他们送的不是礼,而是“投名状”,是向太子殿下表达自己的恭顺与忠心。
张伟作为格物坊的总办,自然也出席了这场特殊的开业典礼。他没有站在台前,而是与铁铉一同,站在二楼的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这片繁华而又暗流涌动的景象。
“张总办,”铁铉看着楼下那些满脸堆笑的各府管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从今日起,你才算是真正在这应天府站稳了脚跟。”
张伟微微一笑:“是殿下天威,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完全是依仗着太子这棵大树。但他更知道,自己对于太子而言,并非一只可有可无的“狐狸”,而是那只能下金蛋的“鸡”。
东宫内造处的第一批商品,便是格物坊精心打造的霜糖与凝脂皂。
其销售方式,完全按照张伟之前的规划。
针对京城的权贵阶层,实行最严格的“凭帖限量”供应。每个月,只有一品以上的大员府邸,或是持有东宫特赐金牌的王公国戚,才有资格,从“内造处”,购买一份定额的“贡品”。
一份,仅仅是一斤霜糖,和三块凝脂皂。
但其价格,却是足以让普通人咋舌的天价——五十两白银。
即便如此,这“贡品”,依旧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能买到一份“东宫内造处”的贡品,迅速成为了京城上流社会,彰显身份与地位的最新方式。
而对于江南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海商,朱标则采纳了张伟更大胆的建议——拍卖。
第一批运往扬州的一千斤霜糖,在当地官府的配合下,举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皇家贡糖拍卖会”。那一日,整个江南的财富,仿佛都汇聚到了扬州。那些平日里一掷千金的豪商们,为了能拍下一箱代表着“皇家脸面”的霜糖,争得是面红耳赤。
最终,这一千斤霜糖,竟拍出了白银六万两的天价!平均一斤,高达六十两!比京城的定价,还要高出二十两!
消息传回京城,朱标看着手中的账本,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再次为这惊人的利润,而心跳加速。
他看向张伟的眼神,也愈发地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需要张伟来为他出谋划策。那么现在,他已经将整个“商业帝国”的运营,全权交由张伟来打理。他自己,则隐于幕后,只负责掌控最终的收益和方向。
而张伟,也终于迎来了他穿越之后,最梦寐以求的时刻。
太子正式下令,将城郊那座新建的、占地百亩的官营工坊,连同石灰巷的宅院,以及所有工匠、物资,全部划归张伟一人管理。
东宫格物坊,从一个名义上的机构,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独立的、由张伟全权负责的,集研发、生产于一体的工业基地。
他站在那座崭新的、挂着东宫格物坊牌匾的巨大工坊前,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听着那叮叮当当、却略显杂乱的声响,心中涌起一股比赚钱更深沉的思虑。
这里是他的王国。但现在这更像一个草台班子。
这里是他实现所有抱负的起点。但这个起点还是太低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王大牛,沉声问道:“大牛,你觉得这里,比你以前待过的所有工坊如何?”
王大牛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毫不犹豫地答道:“先生,那还用说!这里就是神仙待的地方!干净、敞亮,吃的还好!咱们做的更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宝贝!”
张伟微微点头,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深意:“可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没有理会王大牛错愕的表情,而是抬起头,望向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属于大明朝的壮丽山河,缓缓说道:
“肥皂和白糖只是开胃小菜。它们能让殿下赚钱,能让我们立足。但要真正做出能改变这个帝国筋骨的东西,靠这样的小作坊是不行的。”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大牛,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们不能满足于只当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我要的,是建造一个能孵化出无数只金母鸡的‘神巢’!一个集研发、生产、教学于一体,能让格物之学,真正开枝散叶的堡垒!我们得为这门学问,建好一座永不陷落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