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画室、往事与无声的信任
庄府那扇沉得要命的朱漆大门,在白辰面前慢慢开了道缝。还是上次那个一脸愁容的老管家引路,他警惕地往白辰身后扫了扫——只有他一个人,杨紫和徐子东按计划留在外围接应。
“先生,您赶紧进来。”老管家压着嗓子说,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急,“老爷在花厅等着呢。府里这几天……唉,您自己看就知道了,说话做事可得多留心。”
白辰点点头,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进府,那股说不出的、让人心里发慌的“空洞感”就跟潮水似的涌过来,比在外面感觉到的更清楚、更压得人喘不过气。好像空气里的声音、光,连带着活气儿,都在被什么东西慢慢吸走、拧得变了形。府里的下人一个个走得飞快,脸上满是慌劲儿,谁都不敢多嘴。
花厅里,庄老爷(庄世铭)早就等着了。他比在茶舍那会儿憔悴多了,眼窝陷得厉害,捏着茶杯的手还微微抖着。看见白辰这么年轻,他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和怀疑。
“你就是乔老板介绍来的……白先生?听说你对些怪病有研究?”庄世铭的语气带着打量,也没说让他坐。
白辰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庄老爷,我叫白辰,晚辈。说研究怪病谈不上,就是跟着家里长辈跑过不少地方,见过些稀奇的病症,懂点调理安神的法子。听说您家公子身体不舒服,乔老板跟我有点交情,特意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特意避开“西医”这种敏感词,用了更合传统富商心思的“安神调理”说法。
庄世铭叹口气,失望少了点,但怀疑还没消:“实话说吧,我小儿子子豪这病,邪门得很。泸州甚至省城的名医都请遍了,没一个能治的。不是不信您,就是……”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显然府里发生的“怪事”没法跟外人随便说。
“医生都盼着病人好,多个人帮忙就多份希望。”白辰语气诚恳,“晚辈能不能先问问,公子发病前后有啥情况,还有……最近府里有没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异常”上。
庄世铭犹豫了会儿,可能是这些天压力太大没处说,也可能是之前那包有点效果的宁神药粉起了作用,他挥挥手让旁边人都退下,压低声音说:“不对劲?何止是不对劲!简直……简直是撞邪了!”
他声音发颤:“子豪本来就身子弱、不爱说话,就喜欢画画。可从两个月前开始,他越来越孤僻,整天把自己锁在西厢的画室里,不见任何人。之后,他院子里的花草莫名其妙就枯了,养的鸟啊鱼啊也接连死了,甚至……甚至靠近他院子的仆人,都会莫名心慌没力气,待久了还会生病!请来的医生都说他脉象怪得很,时有时无,气血亏得厉害,可就是查不出原因!”
“而且最近这几天,府里更邪门了!晚上总有声响,像是东西凭空没了又突然出现……库房里的东西还老放错地方……甚至……甚至有人隐约看见子豪房里有……有不止一个人影晃,可他明明一直一个人待着!”庄世铭脸上满是恐惧,“外面那些谣言……恐怕……恐怕不是瞎编的啊!”
白辰静静听着,心里已经有了数。庄子豪的异能——“光学折射”,或者说更宽泛的“能量\/信息吞噬”造成的“无影”效果,已经失控般影响到了周围环境,甚至可能扭曲了光线,让人产生“多个人影”的幻觉。而九菊一派,恐怕就是在利用、甚至加剧这种失控。
“庄老爷,听您这么说,公子这病确实不一般,不像是普通的身体毛病,倒更像……心理问题或者撞了啥不干净的东西。”白辰顺着他的话说,“晚辈得亲自见见公子,看看他的气色、住的环境,才能有判断。”
庄世铭面露难色:“这……子豪现在特别怕见生人,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就会反应特别激烈。上次有人硬闯进去,莫名其妙就晕了半天……”
“晚辈有分寸,就远远看一眼就行。”白辰保证道。
庄世铭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是疼儿子的心思占了上风,咬咬牙:“行!我就带白先生去西厢院外看一眼。千万别靠近,更别出声惊动他!”
庄府里面比想象中绕得多、深得多。越靠近西厢,那股“空洞感”就越强,连光线都好像暗了点,走廊下的灯笼光都有气无力的。院子里的草枯了、花谢了,一片死气沉沉,跟墙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走到一道月亮门前,庄世铭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只指着远处一栋两层小楼说:“那就是子豪的画室兼卧室。他平时几乎不出门。”
白辰凝神往那边看。小楼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但他的精神力能穿透这些阻碍,清楚地感觉到房间里强烈的能量异常——一个弱得像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被裹在一个不断扭曲、吸走光和声音的“空泡”里。而在小楼附近的阴影里,那个驼背、跟石头雕似的“老仆”还一动不动地守着,散发出冷冰冰的、不像活人的气息。
更让白辰心头一紧的是,他察觉到附近某个地方还藏着一个熟悉的、冰冷的意识——那个邪术师!他显然也在盯着这里的一切。
白辰不敢多待,怕被发现。他装着仔细观察环境,过了会儿对庄世铭说:“庄老爷,这地方气场滞涩,阴气太重,对公子的病情太不利了。晚辈得回去配一副安神辟邪的药粉,或许能试试。另外,公子好像心里有事,要是能看看他平时画的画,说不定能找出点病因。”
看画是假,白辰其实是想通过画的内容,侧面了解庄子豪的内心想法,还有他被监视控制的细节。
庄世铭这会儿已经把白辰当成了救命稻草之一,虽然觉得看画有点奇怪,但还是答应了,吩咐老管家去少爷以前的书房,拿些没带进西厢的早期画作来。
回到花厅等了一会儿,老管家捧着一叠画卷过来了。白辰一幅一幅展开看。早期的画大多是风景和静物,笔触细腻,颜色鲜亮,透着一股安静的灵气。但越往后,画风就越怪——颜色变得灰暗扭曲,景物也画得支离破碎,还大量用了阴影和空白。更让人不安的是,很多画的角落或背景里,开始出现模糊、扭曲、像影子堆出来的人形轮廓,这些轮廓没有脸,却让人有种被盯着、被包围的窒息感。
有一幅最近的画,画的好像是窗外的雨景,但窗外的景象模糊扭曲,而窗玻璃的倒影里,却清楚地映出房间里不止一个人——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弱的青年(应该是庄子豪),还有他身后,几个跟鬼似的、穿着深色衣服的模糊人影!
白辰心里猛地一震!这画证实了他的猜测!九菊一派的人,不止一个藏在庄子豪身边!他们很可能用了某种特殊方法,利用庄子豪异能造成的“空洞”区域把自己藏起来,甚至可能在直接吸他的能量!
必须尽快行动!庄子豪的情况比想象中危险多了!
就在白辰收起画,准备跟庄世铭告辞,回去制定下一步计划时,花厅外突然传来一个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庄老爷,听说府上请了新医生?不知道是哪位名医,我能不能见见?”
纸门被拉开,平川次郎带着那个冷冰冰的随从(土屋弘),一脸笑地站在门口,眼神却跟刀一样尖,瞬间锁定了白辰和他手里的画!
庄世铭脸色一下子变了,显然没料到平川会突然来,还直接走到了内院花厅!他赶紧站起来:“平川先生,您怎么会……”
“听说世侄病情又反复了,我心里也着急,特意来看看。刚好听说府里来了位高人,就想过来请教请教。”平川笑容没变,迈步走进来,土屋弘像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那双没温度的眼睛冷冷地盯着白辰,一股无形的冷意开始在花厅里散开,连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
白辰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保持镇定,把画从容地放下,对平川微微点了点头:“不敢当,我叫白辰,晚辈,懂点药理,受乔老板委托来看看庄公子的情况。”
“哦?白先生这么年轻,就有这本事?”平川走到近前,目光扫过那些诡异的画,眼里闪过一丝没人察觉的冷光,“不知道白先生对世侄的病,有什么看法?”
这是个特别危险的试探!白辰不管怎么回答,都可能暴露自己。庄世铭也紧张地看着他。
白辰脑子飞快地转,知道绝对不能提异能或邪术,必须完全从“普通人能理解”的角度解释。他沉吟着说:“庄公子这病,确实少见。看他的画,能看出来他心里压了事儿、又害怕,这已经伤了心神和肝气。再加上府里的环境气场可能不太顺,内外都出问题,才导致气血乱了、感官也出了偏差,经常出现幻觉。晚辈觉得,得先帮他疏肝解气、稳住心神,再调整一下居住环境,或许能慢慢好转。”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幻觉”(对应画里的鬼影),又把原因归结为心理问题和风水,完全符合传统中医和普通人的理解,让人抓不到把柄。
平川听完,脸上的笑容好像真诚了点:“白先生的看法很独到,让人佩服。不过不知道您师从哪位?”他开始查户口了。
“家里长辈教的,不值一提。”白辰含糊地应付,心里着急想怎么脱身。被平川和土屋弘堵在这儿,情况太不利了!
就在这时,花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老爷!老爷!不好了!西厢……西厢那边又出事了!”
一个仆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少爷……少爷他……他好像……好像不见了!”
“什么?!”庄世铭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站起来!平川和土屋弘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白辰心里猛地一沉——庄子豪不见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是巧合,还是……?
混乱来得毫无预兆!而危险,也一下子升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