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静瞿酒楼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冰皮月饼的名声,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忽忽悠悠地飞出了玉山县。
飞到了省城,甚至飞向了更远的京城。
姜南曦现在每天唯一的烦恼就是——数钱数得手抽筋。
“老板,这又是一笔订单,隔壁县王员外定的,要在重阳节前拿到。”
白语珊挥舞着手里的订单,笑得两眼弯弯。
姜南曦瘫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毫无形象地把一张浸湿的帕子盖在脸上。
“接!只要给钱,让他把月饼当砖头砌墙都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静瞿酒楼门口。
那马车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是楠木做的车厢。
连拉车的马,都是汗血宝马的杂交品种。
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虽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但这人身上那股子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来人名叫谭继之,皇商,手里握着三皇子大半的钱袋子。
他这次来,名为寻访美食,实则是为了那个“失踪”的太子爷。
“这位,想必就是姜掌柜吧?”
谭继之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瘫在椅子上的姜南曦。
姜南曦一听这声音,立马扯掉脸上的帕子。
她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挂上了标准的职业假笑。
“这位爷看着面生,也是为了冰皮月饼来的?”
谭继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传闻中的奇女子。
长得倒是标志,但这坐姿……确实有点狂野。
“正是。鄙人姓谭,久闻静瞿酒楼大名,特来拜会。”
“谭老板请坐。”
姜南曦眼珠子一转,瞄了一眼谭继之腰间挂着的玉佩。
好家伙,羊脂白玉。
这哪里是客人,这是行走的金矿啊。
两人落座。
谭继之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姜掌柜,这冰皮月饼确实新颖,口感独特。我在京城做了几十年生意,还没见过这种做法。”
“所以?”姜南曦挑眉。
“所以,我想买下这方子。”
谭继之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两。”
旁边正在算账的高小瞿,手里的算盘“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五万两?!
这可是静瞿酒楼开一百年都赚不到的钱啊!
姜南曦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谭老板大气。不过,我这月饼方子嘛……不卖。”
谭继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嫌少?八万两。”
姜南曦还是摇头。
“十万两!”
整个大堂的食客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盯着姜南曦。
这女人是不是傻?
十万两啊!
能在玉山县买下半条街了!
姜南曦放下了茶杯,笑得像只小狐狸。
“谭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这方子卖给你,是一锤子买卖。”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说了,我这人懒,不想拿着巨款还要担心被贼惦记。”
“细水长流,才是过日子的道理。”
谭继之眯了眯眼。
有意思。
不贪眼前利,这女人比那个孔焕聪明多了。
“那姜掌柜的意思是?”
“合作。”
姜南曦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个精致瓷盘。
那是她特意找孟德烧制的,用来盛放冰皮月饼的。
盘子底部放了干冰——当然是土法制造的硝石制冰产生的烟雾效果,月饼摆在上面,云雾缭绕。
“谭老板既然是生意人,应该看得出来。”
“这月饼虽然好吃,但真正让它身价倍增的,是这个‘逼格’。”
谭继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他之前只顾着看月饼,确实忽略了这个器皿。
这盘子造型奇特,不仅美观,还能造势。
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吃的就是个排场,要的就是个面子。
这云雾缭绕的一端上去,谁还管月饼是不是糯米做的?
“妙啊!”
谭继之合上折扇,一拍大腿。
“姜掌柜这心思,巧夺天工。这盘子,我要了。”
“月饼我不买了,但这装月饼的器皿,我要订一批。”
姜南曦笑了。
“谭老板好眼光。不过这器皿是我找专人烧制的,谭老板若是有兴趣,咱们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请。”
谭继之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出了酒楼。
姜南曦带着张晗,谭继之带了两个随从。
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
秋风萧瑟,路边的野草已经泛黄。
就在马车行至一处偏僻的小树林时。
“吁——”
车夫猛地勒住了缰绳。
“什么人?!”
只见路中间,摇摇晃晃地站着一个人影。
衣衫褴褛,头发像鸟窝,手里提着一根断了半截的木棍。
脸上全是泥垢,只有那双眼睛,透着一股红光。
孔焕。
才短短半个月,那个意气风发的悦来酒楼老板,已经变成了这副人鬼不鬼的模样。
“姜南曦……姜南曦……”
孔焕嘴里念叨着,声音嘶哑。
他看见了姜南曦从马车上探出来的头。
“贱人!还我的钱!还我的酒楼!”
“我要杀了你!”
孔焕举着木棍冲了过来。
谭继之坐在车里,眉头微皱。
“姜掌柜,这是你的仇家?”
姜南曦淡定地嗑了一颗瓜子。
“一个失败者罢了。张晗,清场。”
话音刚落。
一道黑影从车辕上飞身而下。
张晗甚至连剑都没拔。
他只是轻轻侧身,避开了孔焕那毫无章法的一棍。
然后伸手,抓住了孔焕的后领。
“滚。”
张晗手腕一抖。
孔焕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扑通”一声。
直接被扔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啊——”
孔焕在黑水里扑腾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张晗站在路边,冷冷地看了一眼。
谭继之透过车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个护卫……不简单。
那身法,那力道,绝对不是江湖草莽能练出来的。
更像是……军队里的杀招。
或者是,皇家暗卫?
谭继之的眼神在张晗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看来,这趟玉山县,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