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风突然停了。
暗红色的能量余波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息,却被一种更浓稠的死寂所笼罩。苏婉蜷缩在血泊中,单薄的身躯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在身下晕开更深的红。她的意识已近消散,唯有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无声诉说着刚刚承受的致命冲击。
夜枭就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垂眸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瞳孔深处没有半分怜悯,仿佛眼前不是曾并肩作战的同伴,只是一件被丢弃的废品。方才束缚住陈昊与凌风的影缚之力,正是源自他指尖凝结的黑暗灵力 —— 那些曾被视作 “守护同伴” 的力量,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枷锁,将两人死死钉在原地。
“嗬…… 夜枭!你敢!”
陈昊的嘶吼嘶哑得如同破锣,金色灵力在影缚中疯狂冲撞,却只能让缠绕周身的黑色藤蔓愈发收紧。那些藤蔓如同活物,尖端刺入他的经脉,吸食着他的灵力,每一次挣扎都换来钻心的剧痛。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夜枭身上,眼眶因极致的愤怒而爆裂出细密的血珠,视线却忍不住频频瞟向苏婉倒地的方向,那份目眦欲裂的焦灼,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凌风的情况更甚。
他本就因之前的战斗经脉受损,此刻被影缚牢牢捆住,虚化的身影竟在黑暗灵力的侵蚀下变得愈发透明。他没有嘶吼,也没有疯狂挣扎,只是死死盯着夜枭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瞳孔收缩成最危险的针芒。血液冲上头顶的眩晕感与经脉断裂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却远不及心口那道骤然裂开的伤口来得猛烈 —— 那是信任崩塌的剧痛,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能撕裂灵魂。
夜枭缓缓抬起手,指尖还残留着影缚之力的黑色微光。他轻轻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晚宴上整理着装,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结束了。”
三个字,如同三块寒冰,狠狠砸在凌风与陈昊的心上。
凌风的脑海中骤然闪过无数碎片 —— 并肩穿越深渊裂隙时,夜枭将后背托付给他的坚定;被困绝境时,两人背靠背抵御敌袭的默契;甚至就在半个时辰前,夜枭还在低声叮嘱他 “保护好苏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那些曾被视作生死羁绊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切割着他的神经。
“为什么……”
凌风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听不清,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血腥味。他死死盯着夜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愤怒、困惑、痛苦层层交织,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他曾以为,背叛只会来自敌人,却从未想过,最致命的刀,会握在最信任的同伴手中。
夜枭终于吝啬地分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没有为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苏婉,又落回凌风和陈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从一开始,你们就只是棋子。”
棋子。
这两个字,彻底击碎了凌风最后的侥幸。
他想起苏婉为了救他耗尽灵力,想起她被深渊爆弹击中时喷溅的鲜血,想起她倒地前望向他们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原来,那所谓的 “守护”,从始至终都在背叛者的算计之中;原来,苏婉用生命换来的生机,不过是为了将他们引入更深的绝境;原来,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一切,在同伴的倒戈相向中,都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影缚的力量还在收紧,勒得他骨骼作响,可凌风却感觉不到疼痛了。
极致的绝望如同潮水,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比经脉断裂更痛的,是信仰的崩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最信任的人推入深渊。他看着夜枭冷漠的侧脸,看着苏婉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看着陈昊仍在疯狂挣扎却徒劳无功的身影,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倒戈的终章,没有惊天动地的厮杀,只有信任的彻底破碎。
夜枭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三人,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再多看一眼。
凌风的挣扎渐渐停止了。
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苏婉重伤垂危的模样,夜枭冷漠的背影,以及那些曾被视作珍宝的信任瞬间,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的骨髓,化作了永恒的绝望。
这场背叛,以最残酷的方式,为他们的 “同伴之谊” 画上了句号。
而他,凌风,注定要带着这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在黑暗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