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航”内,灯火摇曳。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余夏虫嘶鸣。我和阿琪相对而坐,案上法器罗列,气氛肃然。
“开始吧。”我沉声道。时间不等人,庵堂的封印只能维持三日,必须争分夺秒。
阿琪点头,手掐法诀,口中念动苗疆古语。那只通体晶莹、触须细长的“灵犀蛊” 自玉瓶中飞出,在空中缓缓盘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子。她将一丝法力注入蛊中,轻叱一声:“灵犀一点,万气追寻!”
灵犀蛊微微一颤,白光更盛,触须指向桌上的玄阴煞晶和三块“镇魂木”碎片,发出细微的、带着韵律的嗡鸣,似乎在与其中残留的邪异气息共鸣。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调动体内道力,口中诵念《寻龙定脉诀》 中的追源秘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山川有灵,地脉有踪!以邪引邪,以气寻气!敕!”
咒语声中,我伸出右手食指,蘸取特制朱砂,在铺开的黄绢上,以三块镇魂木碎片和玄阴煞晶为中心,快速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层层叠叠的九宫八卦阵图。每画一笔,阵图上便亮起一道暗红色的光纹,与碎片、煞晶上的邪气遥相呼应。
阿琪见状,咬破指尖,挤出一滴精血,滴入阵图中心。“灵犀蛊” 触须一探,将那滴精血吸收,身上白光骤然转为淡淡的血红,嗡鸣声也变得急促起来。它开始以三块碎片和煞晶为中心,在阵图之上缓缓飞舞、盘旋,似乎在捕捉、分析、追溯着那些邪气在地脉中的微弱流向。
这是结合了道门追源秘法与苗疆灵蛊感应之术的追踪术,极为消耗心神。汗水渐渐浸湿了我们的额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灵犀蛊飞舞的轨迹越来越复杂,在阵图上空留下一道道淡红色的、如同血管经络般的虚影。这些虚影,代表着邪气在地脉中残留的轨迹和可能的流向。
终于,在子时三刻(凌晨零点四十五分),灵犀蛊的飞舞轨迹骤然汇聚,在阵图东南、正西、东北三个方位,分别凝聚出三个明亮的光点,并指向了更远处、一个模糊不清的、位于西南方位的巨大暗红色光斑!
“成了!”阿琪低呼一声,脸色因消耗过大而略显苍白。
我盯着阵图,目光锐利:“三个明确节点,一个疑似主节点!东南方位,气息阴冷潮湿,有水流之象,应是水潭、深井或河流交汇之处;正西方,地势高亢,有金石肃杀之气,可能是矿山、采石场或古战场遗迹;东北方,气息污秽杂乱,带着腐朽与怨气,多半是乱葬岗、废弃义庄或屠宰场一类地方!”
“西南方那个大的光斑呢?”阿琪喘息着问。
“西南方……模糊不清,气息混杂、暴戾、深不可测,但与其他三点皆有强烈的能量联系,很可能是主阵基所在,或者……是那‘九幽行者’的藏身之地!”我手指着西南方向,心头发沉,“距离不近,恐怕已出本镇范围,甚至可能在邻县。”
“那三个次要节点……”阿琪看向我。
“必须尽快拔除!主节点有封印,一时无虞。但若这三个次节点全部激活,同样能对主阵形成呼应,甚至加速主阵的爆发!”我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先去最近的东南节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趁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庵堂疲于应付,逐个击破!”
“好!”阿琪也知形势紧迫,立刻开始收拾法器丹药。
“王队那边,我马上打电话通知,让他带人暗中监视正西、东北两处地点,若有异常,立刻联系我们,但切勿打草惊蛇!”我一边说,一边快速拨通了王铁军的电话,将推演结果和行动计划简要告知,并再三叮嘱他务必小心,只监视,不行动。
“明白!小凯,阿琪姑娘,你们千万小心!”电话那头,王铁军的声音充满凝重。
挂断电话,我和阿琪已准备停当。带上七星剑、苗刀、充足符箓、丹药、以及“镇邪印”拓本和“灵犀蛊”,我们悄然离开“奕航”,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根据“灵犀蛊”的感应,东南方向的节点距离镇子约二十里。我们施展轻身提纵术,借着夜色掩护,向着黑水河下游方向疾驰。那处水潭,若推测不错,应是在下游一处名叫“黑龙潭”的地方,传说水潭深不见底,连通地下暗河,终年阴冷,多有怪事。
一路无话,约莫半个时辰后,我们来到了黑龙潭附近。此时正值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一天中阴气最盛之时。尚未靠近,一股浓郁的水腥气和刺骨的阴寒便扑面而来。月光惨淡,照在黑黝黝、不见一丝波澜的潭水上,反射出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冷光。潭边树木枝叶枯败,不见虫鸣鸟叫,死寂一片。
“好重的阴煞水气!”阿琪低声说道,脸色凝重。
“不错,此地地脉阴眼汇聚,本就是聚阴之地,难怪被选为阵基。”我运转灵眼望去,只见潭水深处,隐隐有暗红色的邪气如水草般摇曳升腾,与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水气交织,形成一片淡淡的、笼罩整个潭面的邪雾。
“阵基应该在水下。”我取出“灵犀蛊”,它此刻正剧烈地指向潭水深处,发出急促的嗡鸣。
“下水?”阿琪蹙眉。水下作战,对我和她都不利。
“不必。”我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泛着淡蓝色灵光的“避水符”和一张刻画着分水纹路的“分水符”。“先探明情况,再做计较。”
我将两张符箓叠在一起,手掐法诀,口诵咒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江河湖海,听吾号令!” 随即将符箓抛向潭面!
符箓凌空燃烧,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光晕所过之处,潭水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直达潭底、宽约丈许的无水通道!通道尽头,潭水幽深,但在分水符的光芒映照下,隐约可见潭底有一块巨大的、刻满符文的黑色礁石,礁石上,赫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妖异血光的“镇魂木”碎片!碎片周围,数道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从礁石上延伸出来,深深扎入潭底的淤泥和岩层之中,似乎在汲取着地脉中的阴煞之气!
“找到了!”我低喝一声。那“镇魂木”碎片,正不断闪烁着,与慈航普渡庵方向隐隐呼应!
“动手!毁了它!”阿琪娇叱一声,苗刀出鞘,刀身泛起一层碧绿的蛊毒灵光,身形一闪,便要冲下通道!
“小心!有东西守护!”我猛地拉住她!就在阿琪动的瞬间,潭水通道两侧,那原本平静的、被分开的潭水猛然翻滚!数条由漆黑潭水凝聚而成、顶端是狰狞鬼脸的触手,无声无息地从水壁中探出,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腥臭,闪电般卷向阿琪!
是水底阴煞与邪阵能量结合孕育的守阵邪灵!
“五雷正法,破!”我早有准备,七星剑出鞘,雷光爆射,化作数道电蛇,狠狠劈在那些水鬼触手上!
“嗤嗤嗤!”
雷光至阳,正是这等阴邪之物的克星!触手被劈中,发出凄厉的嘶叫,化作黑烟溃散!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
“金蚕蛊,去!”阿琪娇喝,三道金光自她袖中飞出,化作三只通体金黄、口器狰狞的金蚕蛊,扑向那些触手,啃噬、撕咬,将其阴气不断吞噬!
我们二人联手,雷光蛊影交错,将袭来的触手一一击溃。但潭水仿佛无穷无尽,不断有新的触手生成,源源不绝!
“必须速战速决,毁掉阵基!”我见通道在邪气冲击下开始不稳,心知不能拖延。脚踏罡步,手掐雷诀,将全身道力灌注七星剑,剑身雷光暴涨,化作一柄巨大的雷霆光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令,诛邪!”
我怒喝一声,手持七星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刺目的雷霆,无视沿途阻挡的水鬼触手,直刺潭底那嵌有“镇魂木”碎片的黑色礁石!
“轰隆——!!!”
雷霆光剑狠狠刺入礁石!狂暴的雷力顺着符文纹路疯狂涌入!
“咔啦啦——!”
礁石剧烈震动,表面的符文寸寸崩裂!那枚“镇魂木”碎片更是瞬间炸裂,化作无数暗红色光点消散!碎片一毁,周围那些如同血管的暗红纹路也迅速枯萎、断裂,失去了光泽!
阵基被毁!
“嗷——!”
随着阵基被毁,整个黑龙潭仿佛沸腾了!无数水鬼触手发出绝望的哀嚎,纷纷崩解,化作污浊的黑水落下!笼罩潭面的邪雾也迅速消散!
“走!”我一把拉住阿琪,纵身跃出通道,落在岸边。
身后,分水通道轰然闭合,潭水剧烈翻腾,浊浪排空,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但那股阴寒邪气,已消散了大半。
“成了!”我们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虽然消耗不小,但总算拔除了第一个阵基节点。
“事不宜迟,去下一个!”我吞下一颗回气丹,调息片刻,便和阿琪马不停蹄,向着感应中正西方向的节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