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岁末守岁,灯暖话家常
灶房的蒸汽漫过门框,沈未央正弯腰把最后一笼馒头码进竹屉,笼屉缝隙里钻出的白汽裹着酵母的甜香,在结了冰花的窗玻璃上晕开一片水雾。“火旺,把灶膛的火再烧旺些,这笼要蒸出‘开花’的才吉利。”
火旺蹲在灶前,往炉膛里塞了块干硬的玉米芯,火苗“噼啪”舔上柴薪,映得他鼻尖发红。“娘,我刚才看见西头二丫家挂红灯笼了,咱啥时候挂?”他扒着灶台边的木柱,望着墙上的日历——再过三天就是除夕。
“等你爹把门框刷完红漆就挂。”沈未央擦了擦手,转身从柜里翻出卷红线,“晚晚的虎头鞋还差个穗子,你来帮娘拽着线。”
晚晚正趴在炕桌上,用蜡笔给年画里的胖娃娃涂胡子,听见这话立刻扔下蜡笔扑过来,小肉手攥着红线一头,仰着脸问:“娘,红穗穗会发光吗?”
“傻丫头,这是‘守岁穗’,系在鞋上,年兽就不敢来咬脚趾头啦。”沈未央捏了捏她冻得通红的耳垂,指尖沾着面粉,在她鼻尖点了个白点点。
院门外传来“沙沙”的摩擦声,崔杋扛着捆松枝走进来,肩膀落着层薄雪,手里还攥着串冻红的山楂。“集上抢着买的,摊主说最后一串‘糖葫芦’,晚晚不是念叨好几天了?”他把山楂串递给扑过来的晚晚,又弯腰拍了拍火旺的后背,“门框刷完了,红漆味呛,你带着妹妹去晒谷场玩会儿,别碰刚晾干的春联。”
火旺欢呼着拽起晚晚的手往外跑,兄妹俩的笑声撞在雪地上,弹起细碎的回音。崔杋走进灶房,见沈未央正对着蒸笼出神,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想啥呢?”
“想去年这时候,咱还在油灯下数粮票,今年就能蒸两笼白面馒头了。”沈未央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松木味,“那时候火旺还吵着要‘带糖霜的馒头’,现在倒嫌太甜了。”
崔杋低笑出声,下巴抵在她发顶:“日子过顺了,娃的嘴也刁了。”他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给你的,集上看见的花布,说新出的‘牡丹纹’,做件夹袄正好。”
沈未央打开布包,绛红色的棉布上绣着暗金的牡丹,在蒸汽里泛着柔和的光。她指尖划过纹路,忽然笑了:“你这手笨的,还知道挑花布?”
“听摊主说,今年时兴这个。”崔杋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看隔壁李婶穿了件,想着你穿肯定更好看。”
灶上的馒头“噗”地绽开了裂口,像咧开的笑嘴。沈未央赶紧掀开笼盖,白汽“腾”地涌上来,模糊了两人的眉眼。她忽然想起刚嫁过来那年,年夜饭只有一碗杂面疙瘩汤,崔杋把唯一的鸡蛋推给她,说“男人抗饿”。
“爹!娘!张爷爷送了只熏鸡!”火旺的声音撞开院门,带着雪粒的寒气涌进灶房。晚晚举着啃了一半的糖葫芦,糖衣沾在嘴角,含糊地喊:“甜!年兽怕!”
崔杋和沈未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笑意。窗外的雪又大了些,落在红灯笼上,融成小小的水珠,顺着流苏往下滴,像一串没断线的珍珠。灶膛的火还在烧,锅里的肉香混着馒头的甜,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当当——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年景,有烟火,有牵挂,有盼了又盼的团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