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时间仿佛凝滞,唯有粗重的呼吸声与火塘余烬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交织出一种令人心焦的寂静。萨满离去前那饱含深意的一瞥,以及两名看守战士重新落下皮帘时带来的光线隔绝,都像无形的巨石压在韩元昊与萧翠儿心头。
七日,血祭,生死斗。
这三个词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们刚刚获得一线生机的灵魂。希望之光如此微弱,且与致命的危险紧密相连。
“师兄……”萧翠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向韩元昊,又望了望身旁草堆上气息奄奄的吴风,“我们……真的能行吗?”
韩元昊没有立刻回答。他盘膝坐着,脊梁挺得笔直,尽管内里虚空刺痛,外表却不见丝毫颓唐。他先是拿起那几株“灰蓝蓟”,仔细嗅了嗅,又掰下一小片叶子,以舌尖轻轻触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股带着草原特有腥气的勃勃生机与微刺药力。
“药力尚可,虽不及天南一些顶级疗伤灵丹,但于外伤和元气滋补确有奇效,且药性相对温和,正适合我们目前状态。”他冷静地分析着,将一株递给萧翠儿,“翠儿,你先服下,尽力运功化开药力,能恢复一分是一分。”
萧翠儿接过灵草,没有丝毫犹豫,依言服下,随即闭目,尝试运转那无名敛息口诀中附带的基础行气法门。虽然法力被封,丹田如罩厚膜,但功法本身对气血的引导和肉身的滋养效果仍在,只是效率百不存一。
韩元昊自己也服下一株,一股温凉中带着轻微刺麻感的药流涌入四肢百骸,开始缓慢修复着强行催动暗赤长剑和空间挪移带来的经脉损伤与内腑震荡。他一边引导药力,一边目光落在了帐篷中央那根看似普通的支撑木柱上,眼神幽深。
“灰鹰部……图腾柱……”他低声自语,脑海中两个世界的知识再次开始碰撞、推演。
高维认知带来的对能量结构的敏锐直觉,让他即便无法动用神识,也能“感觉”到营地中央那根图腾柱散发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不稳定波动。萨满的困境是真实的,这图腾柱的问题,恐怕比那老萨满自己认识的还要严重。不仅仅是简单的节点损伤或灵力淤塞,其核心处,似乎还缺失了某种……“引子”或者“协调”的力量,导致其无法完美统合雕刻其上的诸多兽魂意象与天地灵力。
“若能窥其全貌……”韩元昊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探究欲。修复乃至强化此物,对他而言,不仅是完成交易、换取庇护的手段,更是一次验证自身所学、尤其是那“催化炼器”思路在不同文明炼器术上应用的绝佳机会。
但前提是,他必须恢复部分实力,至少,要能“看清”图腾柱的细节。
接下来的几日,韩元昊与萧翠儿几乎足不出户,全心投入到疗伤与艰难的恢复之中。灰鹰部送来的食物粗糙简单,多是风干的肉条和一种略带酸味的乳酪,但对于急需补充体力的他们而言,已是雪中送炭。送饭的是一名脸上带着怯懦的慕兰少女,每次都是放下食物便匆匆离去,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灰蓝蓟”的药效果然不俗,他体表的伤痕开始结痂,内腑的灼痛也渐渐减轻。到了第五日,他已能感觉到丹田处那层禁锢出现了细微的松动,似乎那封禁药力会随着时间自然流逝,只是速度极慢。萧翠儿的恢复情况稍好一些,脸色不再那么苍白,行动间也多了几分力气。
然而,吴风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灰蓝蓟”只能吊住他的性命,缓慢滋养其受损的根基,却无法唤醒他沉寂的神魂。他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第七日清晨,天光未亮,帐篷外便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与牲畜的嘶鸣,一股肃杀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灰鹰部营地。
皮帘再次被掀开,进来的依旧是那两名战士,只是今日他们换上了更为完整的皮甲,脸上涂抹了简单的油彩,眼神更加锐利。
“时辰到了,萨满大人让你们过去。”战士的生硬天南语打断了韩元昊的调息。
韩元昊与萧翠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该来的,终究来了。
萧翠儿搀扶着韩元昊起身,韩元昊则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吴风,对那两名战士道:“我这位同伴重伤未醒,无法出战。”
其中一名战士不耐烦地挥挥手:“萨满大人已知晓,他不用去。你们俩,跟我来!”
两人跟着战士走出帐篷,发现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近百名灰鹰部的族人。他们大多面带忧色,眼神中交织着期盼与恐惧。空地的中央,那根高大的图腾柱下,萨满身披全套的祭祀羽袍,手持蛇头木杖,肃然而立。他的身旁,站着三名同样穿戴整齐、气息彪悍的灰鹰部战士,修为均在筑基初期左右,但其中两人身上明显带着未愈的旧伤,气息有些虚浮。
看到韩元昊和萧翠儿走来,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响起,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敌意。让两个来历不明的天南人代表部落参加关乎部落命运的血祭,显然让许多族人感到不安。
萨满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韩元昊和萧翠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用慕兰语高声宣讲起来,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韩元昊听不懂具体内容,但大致能猜到是在进行战前动员和祭祀仪式。
仪式很快结束。萨满走到韩元昊面前,递过那个装有“解灵草”药粉的木瓶,沉声道:“药效两个时辰。血祭之地在三十里外的‘泣血谷’,现在出发。记住你们的承诺,若败……”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已说明一切。
韩元昊接过木瓶,拔开塞子,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没有犹豫,将其中一半药粉倒入口中,又递给萧翠儿一半。药粉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火,灼烧感瞬间蔓延开来,随即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强行冲向他丹田处那层坚韧的禁锢。
“嗤……”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久违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奔涌而出!虽然因为伤势未愈,灵力总量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且运转间经脉依旧隐隐作痛,但这种重新掌握力量的感觉,让韩元昊精神陡然一振!
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玄金噬气诀》,引导着这股恢复的灵力在体内循环,滋养干涸的经脉,同时默默感应着自身状态。法力恢复了约莫四成,神识虽仍有些刺痛,但已能勉强离体数丈。
旁边的萧翠儿也是娇躯微颤,脸上浮现一抹潮红,周身有水蓝色灵光一闪而逝,气息明显强盛了许多,显然也恢复了不少法力。
“走!”
萨满见二人服下药粉,不再多言,一挥木杖,率先向着营地外走去。那三名灰鹰部战士紧随其后,韩元昊和萧翠儿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身后,是灰鹰部族人复杂难明的目光。
三十里路程,对于恢复了部分法力的修士而言并不算远。但萨满和那三名战士并未驭器飞行,而是选择了一种类似神行术的陆地疾行之法,显然是为了保存实力,也避免过于招摇。
韩元昊和萧翠儿也乐得如此,他们一边赶路,一边抓紧时间调息,适应着刚刚恢复的力量。韩元昊更是分出一丝神识,仔细感应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空气中那属于慕兰草原的独特灵气韵律。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片赤红色的山峦,山势陡峭,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腥气。这里便是“泣血谷”所在。
谷口处,已然聚集了另一批人。数量与灰鹰部相仿,但气息更加彪悍,眼神也更加凶狠。他们穿着以黑色为主的皮袍,脸上涂抹着狼首图案的油彩,正是灰鹰部的宿敌——黑狼部。
黑狼部为首的,是一名身材异常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光头大汉,其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周身气血旺盛,如同一个人形凶兽。他身旁站着四名战士,其中两人是筑基中期,两人是筑基初期,个个眼神凶戾,煞气逼人。
相比之下,灰鹰部这边,算上刚刚恢复部分法力、气息尚不稳的韩元昊和萧翠儿,也才五人,且整体修为明显弱了一筹。
“嘎隆!你们灰鹰部是没人了吗?竟然找来两个天南的废物凑数!”光头大汉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杀意,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韩元昊和萧翠儿。
萨满嘎隆脸色阴沉,手中木杖一顿,冷声道:“巴图,血祭凭的是实力,不是口舌之利。按照祖灵定下的规矩,开始吧!”
名为巴图的光头大汉狞笑一声,不再多言,目光扫过自己身后的四名战士,又看了看灰鹰部这边,最后定格在韩元昊身上,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小子,一会儿第一个拿你祭旗!”
韩元昊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挑衅,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黑狼部的五人,尤其是那名筑基后期的巴图,以及他身旁一名手持骨杖、眼神阴鸷的瘦高法士,心中快速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和可能的战术。
血祭的规则很简单,三方混战,直至一方全部倒下或认输。没有规则,不限手段,生死勿论。
随着双方萨满各自退到谷口两侧的高地上,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宣告着血祭正式开始!
“杀!”
巴图率先发出一声咆哮,如同猛虎出柙,带着那名阴鸷法士和一名筑基中期战士,直接扑向了萨满嘎隆所在的方向!他的目标明确,先解决掉对方的最强者和指挥者!
另外两名黑狼部战士,一名筑基中期,一名筑基初期,则狞笑着冲向韩元昊和萧翠儿,显然将他们当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灰鹰部的三名战士见状,怒吼着迎向巴图三人,试图为萨满分担压力。但他们修为本就逊色,又有伤在身,刚一接触,便落入了下风,只能勉强支撑。
韩元昊眼神一凝,对萧翠儿低喝一声:“翠儿,缠住那个筑基中期,小心他的法术!这个初期的交给我!”
话音未落,那名黑狼部筑基初期战士已经冲到近前,手中一柄巨大的白骨战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拦腰斩来!战斧未至,那森寒的煞气已扑面而来。
韩元昊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斧。他并未立刻动用暗赤长剑,此剑消耗巨大,且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双手掐诀,恢复不多的庚金灵力澎湃而出,化作数道凝练的金色指风,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对方周身要害。
“金虹指!”
那黑狼部战士显然没料到韩元昊身法如此灵动,攻击如此迅疾,仓促间挥动战斧格挡。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的脆响,金虹之力打在白骨战斧上,溅起点点火星,竟将那战斧劈得微微颤动,让那战士手臂发麻,攻势为之一滞。
“好精纯的庚金灵力!” 那战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被更浓的凶戾取代,“有点意思,看你能挡我几斧!”
他狂吼一声,战斧挥舞得如同风车,道道惨白的斧影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向韩元昊笼罩而来。这战斧势大力沉,显然走的是刚猛路子,每一击都蕴含开山裂石之力。
韩元昊心知不可硬拼,他法力不及对方雄厚,伤势也未痊愈。他凭借预判和身法,在斧影中穿梭闪避,偶尔以金虹指反击,攻其必救,一时间竟与对方斗得旗鼓相当。
另一边,萧翠儿对上了那名筑基中期的黑狼部法士。那法士并未使用近战武器,而是手持骨杖,口中念念有词,施展着诡异的慕兰咒术。只见他骨杖一挥,便有三四头由黑烟凝聚而成的狼形虚影咆哮着扑向萧翠儿,獠牙利爪皆带着腐蚀神魂的阴寒之力。
萧翠儿俏脸含霜,水吟枪已然在手。枪身湛蓝,在她精纯的水系灵力灌注下,发出清越的嗡鸣。她枪出如龙,朵朵湛蓝枪花绽放,每一枪都精准地点在狼形虚影的薄弱之处。
“水吟·破煞!”
枪芒过处,那黑烟狼影发出凄厉惨叫,纷纷溃散。但那名法士咒术层出不穷,时而召唤黑狼,时而施展地刺、风刃干扰,时而以骨杖射出污秽的绿光,让萧翠儿不得不全力应对,一时难以近身。
整个泣血谷内,杀声震天,灵力碰撞的轰鸣与兵刃交击的脆响不绝于耳。灰鹰部三名战士在巴图三人的猛攻下已是险象环生,人人带伤,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一旦他们倒下,巴图三人腾出手来,韩元昊和萧翠儿将面临绝境。
韩元昊心中焦急,知道必须尽快打开局面。他眼中厉色一闪,在与那持斧战士又一次交错而过的瞬间,故意卖了个破绽,身形微微一滞。
“死吧!” 那战士果然中计,眼中凶光大盛,全力一斧劈向韩元昊看似空门大开的背心!
就在斧刃即将及体的刹那,韩元昊体内《玄金噬气诀》猛然逆转,一股诡异的吸力自他周身穴位产生,并非吸收灵气,而是……扰乱!同时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暗金光芒浓缩到极致,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战士腋下铠甲连接处的缝隙!
这一指,蕴含了他对《玄金噬气诀》吞噬特性的另类运用,以及将全部力量凝聚于一点的决绝!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那战士前冲的势头猛然一僵,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只觉得一股尖锐无比、带着奇异震荡与侵蚀之力的劲道,无视了他体表的护体灵光,直接透入体内,瞬间搅乱了他手臂经脉的法力运行,更有一股阴寒的吞噬之意循脉而上,直冲心肺!
“哇!”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持斧的右臂软软垂下,白骨战斧“哐当”落地。他惊骇欲绝地看着韩元昊,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韩元昊得势不饶人,强忍着因逆转功法带来的气血翻腾,身形如影随形,左掌蕴含着剩余的庚金灵力,狠狠拍向对方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战士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滑落下来,已是气息全无。
瞬间逆转,击杀一名同阶!
这一幕,不仅让正在与萧翠儿缠斗的那名法士瞳孔骤缩,也让高地上观战的黑狼萨满脸色一变。而灰鹰部这边,则是精神一振!
韩元昊毫不停歇,甚至来不及调息,目光立刻锁定了那名与萧翠儿交战的法士。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金虹指力隔空射向法士后心,同时对着萧翠儿喝道:“翠儿,全力出手!”
萧翠儿心领神会,一直隐而不发的《葵水剑诀》杀招骤然爆发!
“水龙吟!”
她手中水吟枪爆发出璀璨的蓝光,枪身仿佛化作一条咆哮的水龙,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与磅礴巨力,瞬间突破了对方仓促布下的防御黑烟,直刺其咽喉!
那法士腹背受敌,心神俱裂,想要闪避已是不及。
“噗嗤!”
水吟枪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喉咙,带出一溜血花。法士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尸体软倒在地。
转眼之间,黑狼部两名战士殒命!
局势瞬间逆转!
巴图正一拳将一名灰鹰部战士轰得吐血倒飞,感受到这边变故,猛地回头,恰好看到法士被萧翠儿一枪毙命的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啊!你们找死!” 他舍弃了剩下的两名灰鹰部战士,如同发狂的犀牛,带着滔天煞气,与另外那名筑基中期战士一起,疯狂地扑向韩元昊和萧翠儿!
剩下的两名灰鹰部战士已是强弩之末,见状想要阻拦,却被巴图随手一拳一掌逼开,根本无法延缓其脚步。
面对一名暴怒的筑基后期和一名筑基中期的联手扑杀,韩元昊和萧翠儿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巴图甚至没有动用法器,一双铁拳挥舞间,带着恐怖的音爆与赤红色的狂暴灵力,每一拳都仿佛能轰碎山岳!那名筑基中期战士则手持一柄弯刀,刀光诡谲,从旁策应,专攻下三路。
韩元昊与萧翠儿背靠背,全力防御。韩元昊以金虹指与玄妙身法周旋,不敢硬接巴图的拳头,萧翠儿则将水吟枪舞得密不透风,湛蓝枪芒化作层层水幕,抵挡着弯刀的偷袭。
“砰!”
韩元昊躲闪不及,被巴图一拳擦中肩头,顿时如同被巨锤砸中,整个人踉跄后退,肩胛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喉头一甜,鲜血再次涌上嘴角。
“师兄!” 萧翠儿惊呼,想要救援,却被那名筑基中期战士死死缠住。
“小子,给我去死!” 巴图得势不饶人,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巨大的拳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韩元昊的头颅狠狠砸下!拳风压迫得韩元昊呼吸都为之窒息。
眼看避无可避!
韩元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心念一动,一直被符箓封印、贴身藏着的木匣微微震动,暗赤长剑的意念与他心神相连……
然而,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催动此剑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泣血谷深处,那口被称为“血泉”的、不断汩汩冒着淡红色泉水的池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百倍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更有一股古老、苍茫、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
嗡——!
整个山谷,包括正在激斗的众人,以及高地上的两位萨满,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笼罩!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战栗!
巴图那必杀的一拳,也僵在了半空,惊疑不定地望向血泉方向。
只见血泉上空,血气凝聚,隐隐化作一个模糊的、难以形容其形态的巨兽虚影,那虚影只是存在,便让空间扭曲,法则哀鸣!
“祖……祖灵显圣?!” 黑狼部的萨满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灰鹰部萨满嘎隆也是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然而,那巨兽虚影并未理会众人,它那仿佛蕴含了日月星辰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缓缓扫过山谷,最终……定格在了正准备动用暗赤长剑的韩元昊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了他怀中那蠢蠢欲动的木匣之上!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庞大的巨兽虚影,竟对着韩元昊的方向,微微低下了那模糊不清的头颅!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亲近、疑惑、甚至是一丝……畏惧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韩元昊的脑海!
与此同时,韩元昊怀中的木匣内,暗赤长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欢愉与共鸣的清越剑鸣!
整个泣血谷,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理解的一幕彻底震慑住了。
巴图的拳头还举在半空,脸上的狰狞已被茫然和恐惧取代。
萧翠儿紧握水吟枪,美眸圆睁,看着韩元昊,又看看那逐渐消散的巨兽虚影,脑中一片空白。
两位萨满更是如同泥塑木雕。
韩元昊自己也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暗赤长剑竟会与慕兰草原的所谓“祖灵”产生如此诡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空灵,仿佛不沾染丝毫尘世气息的女子声音,突兀地在山谷中响起,说的却是流利的天南语:
“圣器共鸣,祖灵俯首……外来者,你究竟是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血泉旁的一块巨石上,多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素白慕兰祭祀长袍的女子,脸上未施粉黛,也未涂抹油彩,容颜清丽绝伦,却带着一种冰封般的淡漠与疏离。她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雪山湖泊,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人的灵魂。其气息内敛,难以探测具体修为,但能与祖灵显圣同时出现,其身份不言而喻——灰鹰部的圣女。
她的目光,穿透了众人,直直地落在韩元昊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韩元昊迎着那清冷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圣器?祖灵?圣女?这一切的变故,似乎都指向了他手中这柄意外炼成的“暗赤长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晚辈韩元昊,误入贵地,只为求生。至于此剑……乃是晚辈机缘巧合炼制,并不知与贵部有何关联。”
圣女静静地听着,目光依旧停留在韩元昊脸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身上,不仅有圣器的气息,还有一种……与我传承相关的、‘龙吟之体’本源的气息。”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韩元昊的肉身,看到了他体内那被“伪龙之气”暂时平衡,却依旧潜伏的躁动龙气。
“你以‘伪龙之气’压制‘龙吟之体’,不过是饮鸩止渴,阳气愈盛,反噬愈烈,终非长久之计。”
韩元昊心中剧震!这圣女竟能一眼看穿他最大的隐秘!
“草原深处,有上古‘化龙池’的传说。或许,那里有你真正解决体质,乃至……超脱的机缘。”
圣女说完,不再多看韩元昊一眼,身影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在巨石上,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她那清冷的声音,依旧在山谷中微微回荡。
泣血谷内,一片死寂。
血祭,早已无人关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韩元昊身上,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深深的难以置信。
灰鹰部萨满嘎隆快步走到韩元昊面前,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许多,他深深看了韩元昊一眼,语气复杂地道:“祖灵显圣,圣女现身……韩小友,你与我灰鹰部,看来缘分不浅。之前的约定依旧有效,我部会竭尽全力庇护你们。并且……关于‘化龙池’,老夫或许能提供一些古老的线索。”
韩元昊看着萨满,又望了望圣女消失的方向,再感应着怀中依旧微微震颤、与这片土地产生着奇异共鸣的暗赤长剑,心中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前路,似乎在一片迷雾中,透出了一丝完全出乎意料的光亮。
而这光亮的尽头,是福是祸,是超脱的机缘,还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