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众人退到房外。
李长歌被盘腿安置在床上，江禾则坐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他掌心中传输的生命之力，始终没有间断。
只见江禾缓缓闭上双眼。
一阵柔和的绿光从他周身隐约闪烁。
下一刻，他的意识进入了李长歌的识海之中。
这里一片空寂虚无，原本属于她的生命之力已溃散四处，如流萤飘浮。
江禾伸出手掌，霎时间，四周散逸的生命之力仿佛受到召唤，纷纷向他掌心汇聚。
一眨眼，一团拳头大小的绿色气旋在他掌中缓缓盘旋。
江禾凝神望去，那绿气之中，有一丝微弱的金光正在游动。
那是李长歌仅存的最后一缕神魂。
“别怕，我答应过，不会让你死。”
江禾忽然发力，竟从自己神魂中硬生生剥离出一缕，尝试与李长歌的神魂融合。
若对方是普通人，这一缕神魂便足以在瞬间将其摧毁。
即便是天人或是修为高深者，也难免遭受重创。
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在赌。
如果李长歌真是星辰之主转世，这缕残魂必然蕴藏神力。
五神本就同源，神魂之间不会互相伤害，反而能彼此滋养。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两缕神魂在他掌心缠绕盘旋。
原本微弱黯淡、泛着金光的李长歌的神魂，仿佛得到滋养，渐渐明亮起来。
而江禾的那缕神魂，却光芒渐失，盘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最终，彻底消散在掌心之中。
此时，江禾脸色苍白如纸。
神魂对任何人而言都至关重要。
即便成就神位之后，能剥离出数万神魂，
但每一条都不容有失。
那就像是灵魂的一部分。
如今为了救李长歌，他献祭了自己的一缕神魂。
不仅灵魂受损，实力也随之大跌。
眼看时机成熟，江禾迅速将掌中那缕已被滋养的金色神魂轻轻抛起。
霎时间，金光四射。
李长歌的神魂在空中盘旋数圈，缓缓落回江禾面前。
光芒中，渐渐浮现一名女子身影，容貌与李长歌别无二致。
但江禾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否还是她。
她身披七彩霞衣，肌肤如雪，眉宇间透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气息。
这时，她微微蹙眉，轻声开口：“你不是他？”
“你也不是她。”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指的是什么。
江禾并非生命之神转世，而是彻底吸收了他的力量。
而眼前的女子，也并非李长歌，她是真正的星辰之主。
“你不惜自损神魂来救我，现在知道我不是她了，可会后悔？”
江禾苦笑摇头。
“没什么可后悔的。你与她本就是一人。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救她。”
星辰之主身形微颤，轻轻笑了笑。
“你比他勇敢得多。”
“什么意思？”
星辰之主低叹一声，说起往事。
原来当年，她也曾向生命之神表露过心意。
却被他拒绝了。
他心中只有苍生，再容不下其他。
依照星辰之主所言，
若今日是生命之神本尊降临，他绝不会以自损神魂的方式救她。
而是会选择保存实力，去守护苍生。
江禾听罢，有些想笑。
原来神与神之间，也会谈情说爱。
“你就当作是他救的你吧，反正我用的也是他的力量。”
话音刚落，江禾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是神魂受损的反应。
他踉跄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突然，星辰之主上前一步扶住他，眼中含泪问道：
“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江禾一怔。
他明白，这句话不是问自己的。
砰、砰——
江禾眉头一挑，连忙握住星辰之主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你听，他很在乎你。”
砰、砰——
心脏又一次有力地跳动两下。
“这……这真的是他吗？”星辰之主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心跳，泪水止不住滑落。
江禾点头。
“他说，他一直在乎你，也爱你。但每个人都有必须承担的使命。他知道自己无法永远陪伴你，请你不要怪他。若有来生，他宁愿做个凡人，与你朝夕相伴。”
星辰之主听完，全身颤抖，猛地扑进江禾怀中，失声痛哭。
与此同时，江禾识海中的古天，也发出一声叹息。
他虽只是一道印记，也属于生命之神的一部分。
那些尘封的记忆，他都清楚。
他也知道生命之神真正的心意——他确实深爱星辰之主。
只是被种种枷锁束缚，无法与她相守。
这也是生命之神一生最大的遗憾。
方才江禾所说的话，其实是古天一句句指引，江禾复述而出。
二人共同代生命之神，传达了他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谢谢……谢谢你。”
星辰之主靠在江禾肩头，声音哽咽。
江禾有些无措。
“不、不用谢我，这些都是他想对你说的，我只是传话而已。”
星辰之主轻轻点头，随后抬起脸，眼中泛着微光。
下一刻，她忽然仰首，吻上了江禾的唇。
江禾彻底慌了。
什么情况？我不是他啊？大姐你是不是亲错人了？
他下意识想推开她，却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神力自她唇间渡来。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股神力在他体内流转，竟未引起丝毫排斥！
紧接着，胸口的刺痛感逐渐减轻、消失。
江禾明白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替他修复神魂。
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会神魂受损？
江禾连忙想推开她。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神力仿佛已与他灵魂相融，成为他的一部分。
“你……为何要这样？”
星辰之主淡淡一笑。
“他说得对，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他的使命是苍生，而我的使命……是他。”
“可你这样，自己也会受伤啊！”
“无妨。我已沉眠太久，醒或不醒，于我已无分别。更何况这世间已经没有他了，于我而言，醒来反而更痛苦。”
星辰之主说完，对江禾露出一个温柔而哀伤的笑容。
随后，她整个人化作点点金光，缓缓消散。
就在意识回归本体的瞬间，江禾感到唇上留下一抹温热的触感。
他猛地睁开双眼，回到现实。
只见李长歌脸上泪痕未干，正静静望着他。
“你……是？”
“是我。”
江禾闭了闭眼，心中万千感慨。
看来，是她将李长歌的记忆还了回来，而自己选择永远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