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广场的废墟上，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谢无妄依旧挺立如松，只是那握剑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动。
别人看不出来，但凌月看得出来。
他在逞强。
“夫君！”
凌月扔下那口大黑锅，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谢无妄紧绷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悄悄卸在了凌月身上。
“别怕，没事了。”他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个大头鬼！”
凌月眼圈红红的，她能感觉到谢无妄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乱窜，那是魔煞反噬的征兆。
“张嘴！”
她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丸子，直接塞进了谢无妄嘴里。
那不是丹药。
那是一颗【极品酒心巧克力】。
外壳是用苦涩回甘的灵可可豆磨制，内馅则是包裹着一滴【万年石钟乳】的烈酒。
苦涩在舌尖化开，紧接着是浓烈的酒香和磅礴的生机灵力。
甜。
很甜。
那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将那些躁动的魔煞之气强行压了下去。
谢无妄喉结滚动，咽下了那颗糖，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好吃吗？”凌月仰着头，巴巴地看着他。
“……太甜了。”谢无妄嫌弃地皱了皱眉，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
“甜就对了！生活这么苦，得加点糖！”
凌月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周围那些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修士们。
“行了行了，都别跪着了，怪渗人的。”
凌月挥了挥手，恢复了那副饭馆老板娘的泼辣劲儿。
“打也打完了，杀也杀完了。人是铁饭是钢，这都要中午了，该吃饭了吧？”
众人：“？？？”
大姐，您看看这满地的血，还有那边赵盟主的脑袋，您居然还能想到吃饭？这是什么心理素质啊？
但凌月不管。
在她的世界观里，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加上谢无妄的一剑。现在剑已经挥过了，剩下的就是饭的事了。
“秦猛！如烟！别装死了，起来干活！”
“来了师妹！”
秦猛和柳如烟刚才被结界震伤，吃了凌月的疗伤药膳后已经恢复了大半。
“可是……灶台都碎了啊。”秦猛挠了挠头。
凌月目光一扫，落在不远处那堆青铜碎片上——那是凌雪炸裂的【食神鼎】。
“那不是有现成的吗？”
凌月指着那堆碎片，“这可是上古神材，导热性一流，拿来搭个灶台，绝配！”
众人：“……”
拿凌家的镇族之宝当砖头搭灶台？这要是让凌家列祖列宗知道了，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但秦猛二话不说，跑过去就把那些还在散发着余温的青铜碎片搬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搭成了一个极其简陋但很实用的野战灶台。
“秃毛！点火！”
“食材嘛……”
凌月看了看四周。刚才的“满汉全席”虽然被掀翻了不少，但有些硬菜还在。而且，那些被杀掉的凌家护卫和赵山河的储物袋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搜！”
一声令下，秦猛开始熟练地摸尸体（这业务在第九峰经常练）。
很快，一堆堆顶级的灵材、灵酒、灵果被堆积如山。
“今天这顿，就叫——【废墟大杂烩】！”
凌月架起黑金大锅。
不再讲究什么精致的摆盘，也不讲究什么火候的层次。
就是单纯的炖。
龙肝、凤髓、鲍鱼、灵参……所有的顶级食材，全部切成大块，扔进锅里。加上浓油赤酱，加上烈酒，加上那股子快意恩仇的豪气。
咕嘟咕嘟。
不一会儿，一股霸道、浓郁、充满了生命力的肉香，再次在这充满血腥味的广场上弥漫开来。
这股香味，竟然神奇地中和了空气中的血腥气，让人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好香……”
不知道是谁先吞了一口口水。
“想吃的，自己拿碗！”凌月拿着大勺子，敲了敲锅边，“今天这顿，算我请客！庆祝……嗯，庆祝第九峰重获新生！”
沉默。
没有人敢动。大家都在看谢无妄的脸色。
谢无妄此时已经坐在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轮椅碎了），手里端着凌月刚给他盛的第一碗汤。
他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视了一圈。
“怎么？怕有毒？”
“不不不！”
人群中，沈万三第一个跳了起来。老头子早就馋得不行了，刚才碍于气氛不敢动，现在有了台阶，立马冲了过来。
“丫头！给我来一大碗！要肥肉多的！”
有了沈万三带头，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修士们，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恐惧（或者说是对食物的渴望战胜了恐惧）。
“我也要！”
“谢剑尊，多谢款待！”
一个个修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领了一碗大杂烩，然后蹲在废墟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热汤入腹，暖意升腾。
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种对强者的敬畏，还有那种美食带来的纯粹快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却又和谐的画面。
尸体还没凉透，旁边的人却在吃着大杂烩。
这就是修真界。残酷，却又充满了烟火气。
“谢尊主。”
沈万三端着碗，走到谢无妄面前，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老头子我代表仙盟剩下的那帮老骨头，表个态。”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今往后，仙盟唯第九峰马首是瞻。您说东，我们绝不往西。您说这菜是甜的，它就绝不可能是咸的。”
谢无妄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挑着碗里的葱花。
“我不当盟主。”
他淡淡道，“太累，耽误我陪老婆。”
“那……”沈万三愣了一下。
“让他当吧。”
谢无妄指了指正在给众人分肉的秦猛，“看着挺壮实，耐揍。”
秦猛：“？？？”
“还有。”
谢无妄放下碗，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告诉天下人。”
“第九峰不惹事，也不怕事。”
“想吃灵食，欢迎。想找麻烦……”
他指了指那口正在沸腾的大黑锅。
“问问它，装不装得下。”
沈万三看着那口仿佛能吞噬天地的黑锅，打了个寒颤。
“是！谨遵尊主法旨！”
……
夕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洒在废墟上，将那一地狼藉镀上了一层金边。
凌月忙活完了，一屁股坐在谢无妄身边，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夫君，我们回家吧。”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云海。
“好。”
谢无妄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