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云京面色冷峻,仿若被一层寒霜覆盖,目光深邃得如同幽潭,一路上几乎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独自默默思索着什么。
或许是在字斟句酌,反复斟酌进京后该如何向皇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地禀报开封诸事,又或许是在暗自思量自身的前程利害,权衡每一步可能带来的利弊得失。
可能是几位大人对刘庆是确心生保护之意吧,时不时叫他过去给他讲解了面圣的细节,甚至还对他模拟了对答,直到他的表现让几位大人都觉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后,方才安下心来。
就这样,一行人晓行夜宿,行了半月,京城那巍峨雄伟的轮廓终于渐渐映入眼帘。高耸入云的城墙,仿若一条蜿蜒的巨龙横卧大地,将京城紧紧护在怀中;那一座座高耸的门楼,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尽显皇家威严。
可刘庆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心头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压抑,仿若有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待进入京城,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初看之下,繁华依旧,可刘庆毕竟在这乱世中摸爬滚打了些时日,眼神愈发敏锐。他很快察觉到这繁华背后潜藏的萧瑟:街边的角落里,不时有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乞丐蜷缩成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店铺也门可罗雀者居多,偶尔有几个顾客进出,店主也是一脸愁苦,无精打采。百姓们脸上虽说还有几分生活的烟火气,可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深深的迷茫,仿若置身于迷雾之中,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到了驿站,众人下马卸车,稍作歇息。还没等刘庆缓过劲来,便有传旨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前来宣旨,尖细的嗓音划破驿站的宁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高名衡、严云京、黄澍、刘庆等一干人等,次日进宫面圣。钦此!” 刘庆听闻,心头猛地一震,连忙跟随大人门跪地谢恩。
这一夜,月朗星稀,刘庆躺在驿站的硬板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瞪大双眼,望着头顶那昏黄的床帐,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
一方面,他心中满是期待,渴望能一睹天颜,毕竟那是天下之主,真龙天子,这种近距离接触帝王的机会,常人一生或许都难有一回;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得要命,万一在朝堂上言辞失当,触犯了龙颜,那惹来的可就是杀身之祸。毕竟自己对于面圣可是没有一点经验,虽有几位大人相授,但。。。。。。
梦中不断浮现出崇祯皇帝的模样,有时是想象中那威严庄重、不怒自威的神态,令他心生敬畏;有时又是震怒发狂、龙颜大怒的样子,吓得他冷汗直冒,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身上。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屋内,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众人早早起身,穿戴整齐,个个神色凝重。在太监那尖细嗓音的引领下,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皇宫走去。
一路上,刘庆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发急促,仿若有一面密集的鼓在胸膛里疯狂敲打,那声音大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在紫禁城的乾清宫内,地上铺就的金砖在光影交织下,泛出温润的光泽,墙壁上悬挂着的历代先皇御笔丹青、治国箴言,与一旁摆放整齐的经史子集相互映衬,弥漫着浓厚的历史沉淀与皇家威严之气。
高名衡、严云京、黄澍、刘庆等一行人,在传旨太监那尖细嗓音的传唤下,沿着曲折悠长的宫廊徐徐前行。
宫廊两侧,身着华丽铠甲、手持红缨长枪的御前侍卫整齐伫立,冷峻的面庞如同雕琢的石像,仿佛这世间的纷扰全然与他们无关,唯有守护这宫闱禁地的职责铭记于心。
众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放缓,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心跳却随着愈发接近书房而逐渐加速。刘庆低垂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脚下的砖石,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待行至书房门口,太监尖声唱喏:“宣高名衡、严云京、黄澍、刘庆等人觐见 ——”
众人闻声,连忙进入后,齐齐整整地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之后,一道略显沙哑却依旧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平身。”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微微低头,目光不敢肆意乱扫,透过眼帘的余光,刘庆瞧见了端坐在书案后的崇祯皇帝。
崇祯身着一袭庄重的明黄色龙袍,袍上金线绣织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蜿蜒盘旋,仿佛下一刻便要冲破这布料的束缚,翱翔九天。龙袍领口与袖口精心镶制的金边,在晨曦的映射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愈发衬出皇帝的尊贵身份。
他面容清瘦憔悴,岁月的沧桑与国事的操劳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角细密的鱼尾纹仿若藏着无数个难眠之夜的忧愁,双眉紧蹙,眉心处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那是被大明江山千头万绪的难题所纠缠的印记。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双眸却依旧明亮锐利,宛如寒夜中的星辰,目光扫过众人时,刘庆直感觉自己被他看穿了一般。
皇帝的书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层层叠叠,几乎将整个桌面覆盖。一侧的烛台上,红烛燃烧过半,烛泪凝结成蜿蜒的 “溪流”,淌落在烛台托盘之中,摇曳的烛火映照出尚未批阅完的奏疏上未干的墨迹,显然,皇帝又熬过了一个通宵未眠的长夜后上了早朝又回来处理,看来史书没有说错,这位仁兄是够勤勉的。
崇祯轻咳两声,打破了室内短暂的寂静,开口问道:“高爱卿,朕听闻开封城此番历经重重磨难,守城详情究竟如何,速速如实道来。”
高名衡面容肃穆,疾步上前,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而后恭恭敬敬地深揖到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他直起身来,微微昂首,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