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微微颔首,说道:“理确实是这个理,但世事无常。此前,我想朝中大臣们,包括你们河南巡抚王大人,都未曾料到你能用这几万收编的贼囚组成的军队连番得胜吧?我若没猜错,你们王大人也是不知该如何安置你,才屡次将你的战功直接上奏陛下,让陛下定夺。” 高名衡轻轻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刘庆听了,也不禁笑了笑,说道:“王大人他确实为此事颇为头疼。”
高名衡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莫说是他,就连我初见你的战报时,都觉得头疼不已。”
刘庆微微叹了口气,道:“对我自己而言,官职高低我并不在意,我只盼天下早日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
高名衡听闻,不禁捋了捋胡须,赞叹道:“子承,你果真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刘庆紧紧盯着高名衡,问道:“如今这北地边防,情况可还好?” 他是真的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清如今何样了。
高名衡听闻,像是被触动了内心深处的忧虑,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裹挟着千钧重担,在这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回荡。他神色凝重,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缓缓说道:“难啊,难啊……” 这简短的两个字,却道尽了北地边防的艰难困苦,那是朝廷的忧患,也是无数将士与百姓的苦难。
高名衡顿了顿,目光看向刘庆,神色稍缓,说道:“你如今居于河南,肩负着重要使命,还是先将心思放在中原之事上,北边之事,知晓太多反而徒增烦恼,于你并无益处。你已成功扼住虎牢关,此乃中原要冲,断了洛阳东进的最近之路,这是大功一件。而且你两次大败敌军,歼敌近十万,让那流贼的嚣张气焰收敛了许多,不再如从前那般狂妄。我倒是好奇,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刘庆听闻,微微低下头,片刻后,他抬起头,条理清晰地说道:“如今我判断闯贼已无力东进。他虽号称麾下人马众多,可真正能战之士并不多,其队伍中裹挟了大量平民,这极大地削弱了战力。”
“况且,如今孙督师在西边潼关,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成功牵制住流贼的主力。左良玉左将军虽在南阳府与汝宁府没有太大的军事动作,但他在当地的所作所为,若是太平时期,那定然是扰民之举,可如今却成了闯贼的心头之恨,让闯贼无法安稳经营这两地。因而,闯贼目前实际上变相地仅有河南府一府之地。而河南府之地,如今良田荒芜,马上就要到春耕时节,却无人耕种。我们若从三面围困他,断其粮草补给,我再出兵扰之,他今年必然难熬。或许到年尾,就能平息这场叛乱。”
高名衡听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可紧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要到年尾啊……”
刘庆见高名衡这般反应,不禁蹙眉,疑惑地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高名衡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道:“啊,无妨,无妨。我听你所言,对中原局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知道你所言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有所考量的。只是我担心陛下等不及了啊。中原局势糜烂,清军又入关劫掠,陛下每日为此忧心忡忡,极为光火。听闻你在中原大胜的消息后,他的心情才稍有好转,数次朝会中,他的态度让我担忧,他很可能会要求你们尽快平定中原。”
刘庆听了,不禁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这虽然取得了几次胜利,但要平定中原,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啊。毕竟那闯贼再不济,也还有着号称数十万的大军呢。而且中原历经战乱,百废待兴,要彻底平定,需要从长计议。”
堂中顿时安静下来,气氛略显压抑。高名衡叹了口气,神色忧虑地说道:“若陛下要你早日平定中原,你还是应承下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你若不应,我怕陛下对你刚有的好印象又要烟消云散。陛下如今求胜心切,我们也只能顺势而为,至于具体的作战计划,你可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
刘庆忙拱手应道:“诺,卑职谨听大人言。”
高名衡此时神色一正,严肃地说道:“你也要小心朝中动向,特别你是新锐,易被人算计,特别提防着首辅周大人。我见他因其子之事,几次在圣上面前欲为难于你,好在陛下英明,没有采信他的话。但周首辅位高权重,心思深沉,你不可不防。日后行事,需多加小心。”
刘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说道:“今日我进宫时,与他擦肩而过,他还对我哼了一声。呵,我今日也算见识到了首辅大人的‘风采’。此人如此小肚鸡肠,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高名衡这时问道:“你现在居于何处?在这京城之中,住处可安稳?”
刘庆恭敬地回道:“鸿胪寺已安排我在京中会同馆南馆暂住,住处还算安稳。多谢大人关心。”
高名衡大惊道“南馆?”
刘庆见高名衡面色有异,不由问道“大人,可有不妥?”
高名衡摇摇头,轻叹道“看来陛下对你真是另眼相待啊,你可知会同馆一般是何人才可住?”
刘庆不解道“莫非有等序之要求?”
高名衡颔首道“会同馆北馆所住之人必为宗室、勋贵及一品大员,就如巡抚、总督等而南馆则非是二、三品官员及外藩使节不可,而你虽为三品武序,实则游击将军仅为临时之位,非真正三品,然陛下竟然让你也居于此,可谓是倍受恩宠了。”
刘庆有些不以为然,但从高名衡的态度中,也看出了崇祯如今对他的态度,他不由得轻轻颔首“原来如此,我还真的是幸运了。”
高名衡笑道“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太焦虑了。”